“树液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刚收到。”丹娜压低声音,“不仅含有净化酶,还有一种罕见的抗菌肽,能抑制水生病原体生长。这个发现可能改变整个生物修复领域。”
大自然在提供答案。林雅感到一种奇异的信心——当你站在真实的一边,连树木都会成为你的盟友。
下半场听证会,索安调整了策略。他不再攻击清流联盟,而是强调“国家统一行动的重要性”。
“分散的社区项目固然好,但湄公河流域的问题需要国家层面的协调。”他展示湄公河委员会的最新报告,“上游国家正在规划新的水坝,气候变化导致降水模式改变,柬埔寨需要统一的声音和水资源战略。”
这是更高维度的论点。林雅承认这一点:“所以我们提议,清流联盟愿意成为国家水资源战略的‘基层实验网络’和‘政策反馈渠道’。我们不替代政府,我们补充政府。”
她提出一个新概念:“适应性协同治理”——政府制定战略框架,多元主体在框架内自主行动并实时反馈,政策根据反馈动态调整。
这个概念让几位学者出身的议员眼睛发亮。辩论逐渐从“哪个方案更好”转向“如何融合两个方案的优点”。
听证会持续了四小时。结束时,委员会主席宣布:“我们将综合各方意见,起草一份融合方案。一周后进行表决。”
没有明确胜负,但林雅知道,她赢得了最重要的东西——让清流联盟的框架被认真对待,成为国家决策的选项之一。
走出国会大厦时,夕阳西下。索安的车从她身边驶过,车窗半降,他对她微微点头,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竞争者的敌意,也有对手间的尊重,甚至有一丝疲惫。
回程车上,谢洛琛握住她的手:“你今天……令人惊叹。”
“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林雅靠向椅背,感到深深疲惫,“是村民的记录、科学家的分析、律师的建议、还有那棵树的秘密。我只是把它们连接起来。”
“连接就是领导力。”谢洛琛轻声说,“而且,你连接的方式,让每个人都保持了自己的尊严和主动性。这才是可持续的。”
车子驶向王室基金会,太后要听取汇报。但在途中,林雅让司机改道去康·西瓦老师那里——她需要先了解二十年前油田证据的进展。
康在院子里等待,身边站着一位约莫六十岁的男人,皮肤黝黑,双手粗糙,眼神里有长期躲避追捕者特有的警觉。
“这位是巴真,当年油田的运输队长。”康介绍,“他保留了最关键的证据。”
巴真从怀里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工作日志和几张照片。日志详细记录了1999年8月至12月,每个月夜间运输废油的时间、车辆、目的地。照片则是偷拍的——废油被直接倾倒进天然洼地,旁边就是村庄的水源地。
“公司说会把废油运到处理厂,但实际上大多就地倾倒。”巴真的声音沙哑,“我反对过,但工头说这是‘上面’的命令。后来我偷偷记录,想着有一天也许有用。”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因为我孙女去年出生了。”巴真眼中含泪,“她出生时就有皮肤问题,医生说可能是环境污染。我意识到,二十年前我运的那些毒油,可能正在伤害我的第三代。”
代际的罪与罚。林雅小心翻阅日志,在最后一页看到签名栏——不仅有运输队的签名,还有一位“监督员”的签名:S. An。
“索安当时在油田公司有职务?”
“他是‘政府联络顾问’,实际上监督所有环境相关事务。”巴真说,“每次大剂量倾倒,都需要他签字批准。他当时说,这是‘为发展做出的必要牺牲’。”
证据确凿。林雅感到沉重——这不仅是追责的问题,是一个国家发展道路的深刻反思:究竟什么是“必要牺牲”?谁有权定义“必要”?谁在承担“牺牲”?
她将证据拍照备份,然后对巴真说:“我们需要你在正式调查中作证。这很危险,但我们会提供保护。”
巴真点头:“我躲了二十年,不想再躲了。为了我孙女,为了所有孩子。”
离开康的住所,天色已暗。太后在王宫等待,但林雅让谢洛琛先去汇报,她自己需要独处一会儿。
她走到王宫后的莲花池边。月光下,莲花闭合,池水平静如镜。她想起母亲曾在这里教她认识水生植物:“看,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不是因为它干净,是因为它知道如何转化污浊为养分。”
“妈妈,”她对着池水轻声说,“我找到了证据,找到了证人,快要接近真相了。但为什么,我感觉到的是悲伤,而不是胜利?”
池水无声。远处传来王宫晚祷的钟声,深沉悠远,像时间的叹息。
手机震动,是谢洛琛:“太后听了汇报,说你的框架‘既有理想的高度,又有现实的根基’。她建议,在国会表决前,先争取王室内部的一致支持。查克亲王和素坤亲王已经表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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