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坤萨卫队长与这件事有关吗?”
国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相册。翻开的那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两个年轻人并肩站着,背后是湄公河的落日。左边的人年轻时的西哈莫尼国王,右边的人……
“坤萨的父亲,坤塔纳。”国王轻声说,“他是我从小的朋友,也是王宫侍卫队最年轻的队长。1967年,他发现法国公司的人在王宫档案室秘密复印殖民时期的水文资料,试图阻止,三天后,他的船在洞里萨湖上翻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不知死亡将至。
“坤萨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位,也继承了一个使命。”国王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守护这个秘密,直到有人有能力打破它。而今天凌晨的电话……是他给彭德尔顿勋爵的最后警告。”
“警告什么?”
“警告他,如果继续配合维纳斯资本,那么他祖父在殖民地时期犯下的罪行——包括强迫劳工挖掘水源勘探井导致多人死亡的历史——将被公之于众。”国王平静地说,“勋爵选择了……相对体面的结局。”
林雅感到脊背发凉。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温和儒雅的国王叔叔。这双平静的眼睛背后,是半个世纪的隐忍与决断。
“所以您一直都知道。”她说。
“知道,但不能说。”国王走回书桌,“因为一旦这份殖民协议的存在被公开,引发的不仅是法律争端,更是民族情绪的火山。会有声音要求彻底审查所有殖民遗产,要求重新审视与法国的关系,甚至要求王室为‘签署卖国协议’负责——即使签署者是当时为争取独立而妥协的先王。”
他停顿:“有时候,真相的代价,是整个国家的稳定。”
“但现在您把文件给了我。”林雅的手放在檀木盒上。
“因为现在,你有能力给出不同的答案。”国王看着她,“你不是在否认历史,而是在创造新的未来。你的社区信托模式,你联合本土企业的方案,你在法庭上展现的勇气……这些都证明,你可以用建设性方式,而非破坏性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书房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三下,停顿,再两下。
国王点头:“时间到了。法庭十点二十分重新开庭,你们该回去了。”
林雅抱起檀木盒,重量比想象中轻,却压得她手心出汗。
走到门口时,国王最后说:“林雅,无论今天法庭结果如何,记住:真正的胜利不是打败敌人,而是让敌人失去存在的土壤。你父亲希望看到的,是这个国家的水真正属于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我,终于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下一代了。”
门开了,坤萨卫队长站在门外,表情如常。
走廊很长,脚步声回荡。走到中庭时,坤萨忽然低声说:“公主,我妹妹……索菲亚,她还好吗?”
林雅猛地停步:“阿丽雅是你妹妹?”
“同父异母。”坤萨目光直视前方,“我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给一位法国工程师。索菲亚在法国长大,直到谢夫人资助她回国留学,她才知道了父亲的事。”他顿了顿,“她选择用她的方式复仇,我选择用我的方式守护。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但目的地……或许相同。”
“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坤萨的嘴角有极淡的苦笑,“她说我是‘体制内的懦夫’。也许她是对的。”
前方就是王宫侧门,车辆已在等候。
坤萨最后说:“公主,那份1953年的协议,第九条附加条款。仔细看。那里有唯一可能合法解除协议的路径——需要柬埔寨政府、法国政府、以及水源地所在社区的三方共同声明。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是法律上的可能。”
他躬身行礼,退回阴影中。
回法院的车上,林雅翻开檀木盒,找到那份泛黄的协议。第九条附加条款,用更小的字体写在页面边缘:
“本备忘录之效力,可经三方共同声明终止:柬埔寨王国政府、法兰西共和国政府、及备忘录涉及水源地之当地社区代表机构。三方声明需经联合国秘书处备案,方为有效。”
“三方声明……”林雅喃喃道。
“柬埔寨政府这边,如果今天法庭判决有利,加上陛下支持,或许能推动。”谢洛琛分析,“法国政府……很难。当地社区代表机构,湄公河畔的村子或许可以,但其他水源地涉及的社区呢?”
“一步一步来。”林雅合上文件,“至少,我们有了法律武器。”
车驶入法院地下停车场时,她的手机收到多条信息:
“织网计划:维纳斯资本全球股价早盘下跌8%,伦敦金融监管机构宣布启动调查。”
“涅汶律师:被告方在休庭期间三次要求协商,提出愿意放弃对王室资产的所有主张,换取不在柬埔寨提起刑事指控。”
“宋萨:阿丽雅失踪。最后信号出现在柬泰边境,随后消失。她留了东西给你,在法院寄存处,柜号107,密码是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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