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杜瓦尔坐在王室基金会接待室的沙发上,双手紧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茉莉花茶。这位二十八岁的牛津环境伦理学博士看起来比林雅在日内瓦晚宴上见到的更加憔悴——金发凌乱,眼睛下有浓重的阴影,昂贵的羊绒开衫上沾着些许污渍。
“我是三天前决定逃走的。”她的英语带着轻微的法国口音,语速很快,“父亲从苏黎世紧急会议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烧文件,我偷偷看到一些……是关于‘种子银行’和‘灌溉水控制协议’的。”
林雅坐在她对面,谢洛琛站在窗边警戒,坤萨卫队长在门外守卫。接待室里没有录音设备,这是王室内部少数几个确保安全的房间。
“慢慢说。”林雅递给她一块温热的毛巾,“从苏黎世会议开始。”
艾米丽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父亲飞往苏黎世见的是卡特尔的其他四位核心成员。五大家族——杜瓦尔(瑞士)、罗斯柴尔德分支(英国)、三井旁系(日本)、洛克菲勒关联(美国),还有一个……我不确定,可能是中东的某个主权基金代表。”
她翻出手机相册——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五位老人在一间玻璃幕墙会议室里,背后是苏黎世湖的夜景。照片角落的电子屏上显示着会议议程,第一条赫然是:“Phase II: From Water to Grain Control(第二阶段:从水到粮食控制)”。
“他们讨论了未来三年的扩张计划。”艾米丽声音发颤,“第一阶段控制水源已经基本完成,第二阶段是控制灌溉系统。具体策略是:在亚洲和非洲的主要稻米、小麦产区,通过控股或协议控制灌溉水源,然后与跨国种子公司合作,推广需要特定灌溉模式的‘高产专利种子’。”
谢洛琛皱眉:“这样农民就不得不既买他们的种子,又用他们的水。”
“不仅如此。”艾米丽调出另一张照片,是一份文件的局部特写,“他们还计划建立‘粮食-水权交易平台’。比如,一个柬埔寨农民如果买不起灌溉水,可以‘抵押’未来收成的一部分来换取水权。一旦收成不好还不上债,土地经营权就会自动转移给平台指定的管理公司——这些公司都是卡特尔的壳。”
林雅感到脊背发凉。这比单纯控制水资源更可怕:这是要重构整个农业生态,让亿万农民从土地的主人变成系统的附庸。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看着艾米丽,“你是杜瓦尔家族的人。”
“因为我是人!”艾米丽突然激动,“我在牛津的博士论文写的是《水伦理与全球正义》,我指导教授说我‘对水资源公平有深刻的理解和真挚的关怀’。但每次回家,我都在享受用不公平手段获取的水资源利润——我们家族在日内瓦的豪宅、我在伦敦的公寓、我账户里永远花不完的信托基金……每一分钱都沾着那些喝脏水死去的孩子的血!”
她捂住脸,肩膀颤抖:“我试过反抗。我拒绝进入家族企业,我去非洲做志愿者,我匿名捐款给反水资源私有化的组织。但没用……只要我还姓杜瓦尔,只要我还在用家族的钱,我就是共犯。”
林雅轻轻按住她的手:“所以你选择彻底切割。”
“我偷了父亲保险柜里的备份硬盘。”艾米丽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加密存储器,“里面是卡特尔过去十五年的完整会议记录、资金流向、法律规避方案,还有……第二阶段计划的全套文件。”
她将存储器推给林雅:“作为交换,我要求政治庇护。不是为我,是为我母亲。她一直不知道父亲生意的真相,她只是个喜欢园艺和慈善晚宴的普通夫人。如果卡特尔知道是我泄密,他们会杀了她。”
林雅接过存储器,重量很轻,但责任如山。
“我们会的。”她承诺,“但你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公开作证。在国际媒体面前,以杜瓦尔家族成员的身份,揭露这一切。”
艾米丽的脸色瞬间苍白:“那意味着……我将永远无法回头。我的家族会宣布我精神失常,剥夺我的继承权,甚至可能……”
“我知道这很难。”林雅直视她的眼睛,“但有些真相,需要最不可能的人来讲述,才最有力量。你是杜瓦尔家族百年历史上第一个‘叛徒’,你的证词将击碎他们‘专业管理者’的道德伪装。”
长时间的沉默。窗外传来金边街头摩托车的喧嚣,与室内的寂静形成刺对比。
“给我一天时间。”艾米丽最终说,“我需要……心理准备。”
“当然。”
林雅安排艾米丽住在王宫西翼的客房,由坤萨亲自负责安保。她则和谢洛琛立即开始分析硬盘内容。
数据量巨大。超过十万份文件,时间跨度从2009年到2025年,涉及十七个国家、四十三条主要河流流域、两百多个具体项目。玛雅·陈远程接入分析系统,三人分工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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