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金边,雨季如期而至。
雨水冲刷着“新水务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这座四十五层的建筑矗立在湄公河畔,顶层会议室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和蜿蜒的河流。三年前,这里是卡特尔控制的“湄公河农业投资信托”的办公室;现在,它是柬埔寨第一家公私合营的水务企业,51%的股权属于王室基金会旗下的社区信托,49%属于本土企业和国际责任投资基金。
林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她今天三十一岁,依然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但肩上的担子比三年前重了十倍不止。
“公主,会议五分钟后开始。”助理轻声提醒。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新水务集团的十二位董事、王室基金会代表、社区信托的农民代表、水利部官员、还有两位来自新加坡和德国的技术顾问。
长桌中央的全息投影显示着三组数据:
第一组:新水务集团过去三年的经营业绩——营收年均增长28%,利润的30%注入社区发展基金,累计建成小型水利设施417处,覆盖农田八万公顷。
第二组:柬埔寨全国水资源改善指标——获得稳定清洁饮用水的人口比例从67%提升至82%,农业灌溉效率提高35%,地下水位在三年的科学管理下回升1.2米。
第三组:问题清单——东北部橡胶产区仍有15%的种植园使用低效灌溉;洞里萨湖湿地面积比二十年前缩小了18%;湄公河跨境水分配长期协议仍未最终签署。
“开始吧。”林雅在主位坐下。
首席执行官宋金成(与那位已故的宋金塔教授无亲属关系)首先汇报:“今年上半年,集团在磅湛省的智能灌溉试点项目超额完成目标。三千公顷稻田的用水量减少20%,产量却增加15%。农民接受度很高,但设备成本仍然偏高,完全普及需要至少五年。”
一位农民代表举手:“宋总,设备坏了找谁修?上次我们村有个控制器故障,等了三天技术员才来,那期间田都干了。”
“这是我们正在解决的问题。”技术总监调出服务网络图,“计划在每个省建立维修中心和培训点,培养本地技术员。但需要时间,也需要各位愿意让年轻人参加培训。”
“年轻人?”另一位老农苦笑,“村里的年轻人都去暹粒的酒店打工了,谁愿意学修灌溉设备?”
这是更深层的问题:农业的吸引力下降,农村空心化。再好的技术,也需要人来操作。
水利部官员接过话头:“这正是我们下一阶段要推动的‘新农人计划’——为留在农村的年轻人提供技术培训、创业贷款和农产品电商支持。但需要王室基金会的资金……”
林雅点头:“基金会明年预算中,农村青年发展项目的额度会增加30%。但有个条件:培训内容必须包括水资源保护和管理。我们要培养的不仅是农民,更是未来的水资源守护者。”
会议进行了两小时,讨论从技术细节到战略规划,从资金分配到政策支持。林雅很少直接下指令,更多的是引导各方达成共识。这种风格与三年前那个在法庭上直面资本巨鳄的公主判若两人,但熟悉她的人知道,内核从未改变——只是战术从进攻转为建设。
散会后,宋金成留下单独汇报:“公主,新加坡星洲银行的陈启明董事想约您下周视频会议。他们愿意为新水务集团发行五亿美元的绿色债券,用于湄公河流域生态修复项目。”
“条件呢?”
“要求集团发布ESG(环境、社会和治理)年度独立审计报告,并且……希望您担任债券发行的名誉主席。”
林雅轻笑:“陈董事还没放弃让我当他们的形象代言人。”
“毕竟您是三年前那场‘水战争’的胜利象征。”宋金成也笑了,“而且新水务的模式确实有吸引力——社会责任和商业回报可以兼得。德国那家责任投资基金已经确认跟投,他们评估我们的模式‘具备在东南亚其他国家复制的潜力’。”
“先做好柬埔寨。”林雅收起笑容,“模型再漂亮,如果农民的实际生活没有改善,一切都是空的。”
她看了眼手表:“下午的行程?”
“两点,诺罗敦学校开学典礼。三点半,与谢洛琛先生的‘水文化博物馆’项目会议。六点,王室家庭晚宴——查克亲王特别交代,请您务必出席。”
听到查克亲王的名字,林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三年来,这位叔叔从最初的质疑者变成了有限度的支持者,但两人在王室改革的速度和方式上,始终存在分歧。
诺罗敦学校坐落在金边郊区,原本是王室的一处旧庄园,三年前改建成面向农村贫困孩子的寄宿学校。林雅抵达时,三百名穿着白色校服的孩子已经在操场列队,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六岁。
校长是位退休的女教授,她向孩子们介绍:“这位是林雅公主,也是我们的校董。她知道在座很多同学的家在很远的村庄,父母种田为生。她想告诉大家:教育是另一场灌溉——不是灌溉土地,是灌溉你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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