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下午便彻底阴沉下来,不到申时(约下午5点),暮色已如浓墨般侵染了天穹。雪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狂暴,鹅毛般的大雪扯地连天,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肃杀的白茫之中。气温也急剧下降,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如此酷寒,撒泡尿落地怕是真要带根棍子了。
赵砚家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几盏油灯点得通明,映得堂屋亮堂堂的,与屋外的严寒漆黑形成鲜明对比。屋角新垒的火墙烧得正旺,散发出阵阵暖意,将寒气彻底隔绝在外。
周老太的居所本就年久失修,如此大雪,随时有被压塌的风险。赵砚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回去。只是家中火炕虽大,挤下六人(周老太、赵砚、周大妹、李小草、吴月英、两个小丫头)已是极限。赵砚本想去桑拿房过夜,那里空间密封,又有炉火,倒是不冷。但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就一晚。毕竟,与家人挤在一处,更觉温暖安心。
只是,看着外面这鬼天气,赵砚不禁想起乡里那几日。若是当时抽空寻匠人打个壁炉就好了,取暖效果远比这火墙要好,也更安全。只是那壁炉动辄重达数百斤,纯铁打造,价值不菲,凭空变出难以解释。眼下这桑拿房的小炉,还是他早前便备下材料,借口说托了熟人从外地捎来的旧物,才好解释。也怪自己,在乡里时只顾着对付山匪、结交人脉,倒把这保暖之事疏忽了。不过如今看来,有这桑拿房应急,倒也足够了。
忙活了一天,赵砚也感腹中饥饿。堂屋里,周老太坐在炕边,笑眯眯地看着吴月英在土灶前忙碌,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周大妹和李小草则带着花花、小草在温暖的炕上,借着油灯的光亮,认真地背诵着《三字经》。童稚清脆的声音,在温暖的屋子里回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看着这温馨和乐的一幕,赵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才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生活。等雪停了,道路通畅,就把娟儿也接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那日子,才是真正的圆满。
想到娟儿,赵砚不由又望向窗外。如此暴雪,不知杨家那边情形如何?杨树林负责的伐木、开荒事宜,是否顺利?但愿他们能挺过这场严寒。
“开饭了!” 吴月英将最后一道菜——喷香的猪肉炖粉条——盛入大陶盆,端上炕桌。旁边还贴了一圈焦黄诱人的玉米面饼子。这便是赵砚最爱的“乱炖”和“贴饼子”。
“干娘,您尝尝这饼子,是死面的,在菜汤里泡透了,越嚼越香。”赵砚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贴饼,放到周老太面前的碗里。
周老太看着那油光水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饼子,脸上露出既馋又无奈的神情,叹气道:“三儿啊,你有心了。只是我这牙口……唉,老了,不中用了。这么好的饼子,也只能看看,嚼不动喽。”
自打她满口牙齿掉光后,便只能喝些稀粥、烂糊的面条,即便吃肉菜,也要剁得极碎才能下咽。这厚实有嚼劲的贴饼,对她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享受。
赵砚闻言,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只是起身道:“干娘稍等,我给您拿样东西。”
说罢,他转身下了地窖。不多时,捧着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红木盒子走了上来。
“干娘,上次说好要送您件礼物,前些日子从乡里回来,事忙给耽搁了。今日正好,给您补上。”赵砚将盒子递到周老太手中。
“礼物?给我这老婆子的?”周老太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满是褶子的手抚摸着光滑的盒面,“哎呀,我都这把年纪了,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收什么礼物,净瞎花钱!”
话虽如此,她眼中的好奇与欣喜却藏也藏不住。
“干奶奶,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呀!”李小草性子活泼,比周老太还着急,伸长脖子张望着。
周大妹和吴月英也放下碗筷,好奇地围拢过来。连花花和小草也停止了嬉闹,眼巴巴地望着。
“干娘,打开瞧瞧,看喜不喜欢。”赵砚笑着鼓励道。
周老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小心地拨开盒扣,打开了木盒。里面垫着柔软的绸布,绸布之上,赫然躺着一排……牙齿?
老太太眼神不好,凑近了看。李小草眼尖,先叫了出来:“呀!是……是牙齿?!”
周大妹也愣住了,疑惑地看向赵砚:“公爹,这……这是谁的牙齿?怎……怎会放在盒子里?”
吴月英胆子大些,却也蹙眉猜测道:“莫不是……从……从……”她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怕是怀疑是从死人嘴里弄来的“老货”。民间倒是有传说,用逝者(尤其是高寿者)的牙齿磨粉入药,可治牙疾,但那毕竟晦气。
花花和小草闻言,小脸一白,下意识地往周大妹身后缩了缩。
赵砚见她们误会,不由失笑:“想哪儿去了?这哪是死人的牙齿?这是我特意托了门路,在州府寻巧匠,用上等树脂为料,为您量身定做的一副义齿,也就是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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