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的锤子第三次砸空时,指节在工作台沿磕出青紫色的印子。
他盯着桌面上仅剩的半张牛皮,喉结滚了滚
——这是他最后能换面包的东西,边缘还沾着去年冬天的霉斑,像块风干的痂。
“还没裁好吗?”
克拉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她的风寒已经拖了半个月,没钱请医生,只能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旧毯子硬扛。
汉斯攥紧剪刀,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渗进骨头。
“快了,”
他闷声应着,把牛皮铺得更平,“这双鞋要做得厚实些,能卖个好价钱。”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寒风卷着枯叶撞在木窗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
克拉拉端着一盏油灯走出来,灯芯跳动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别太累了,”
她把灯放在工作台角,“今天的面包还够吃,明天……总会有办法的。”
汉斯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剪裁的速度。
剪刀划过皮革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偶尔夹杂着油灯“噼啪”的爆鸣声。
他仔细地剪出鞋面、鞋底的形状,每一刀都精准无比
——这双手曾缝出过全镇最结实的靴子,可现在,却连让妻子吃饱穿暖都做不到。
等裁好所有皮料,已经是深夜。
汉斯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工作台中央,又检查了一遍针线和锥子,才和克拉拉一起上床休息。
油灯被吹灭了,屋子里只剩下黑暗和寒风呼啸的声音。
克拉拉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微弱而均匀,汉斯却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忽然听到外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在用针尖轻轻挑动皮革。
汉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夹杂在风声里,若有若无。
是老鼠吗?
可老鼠弄不出这么有节奏的声响。
他悄悄坐起身,黑暗中,克拉拉的睡颜平静而脆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衣裳,轻手轻脚地朝外屋走去。
外屋的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隙。汉斯贴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工作台前空荡荡的,油灯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奇怪的声响也消失了,只剩下寒风卷着落叶的声音。
“是我听错了?”
汉斯喃喃自语,心里却莫名地发慌。
他走到工作台前,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
——裁好的皮料还好好地摆在那里,没有任何异样。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汉斯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屋。
可就在这时,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弯腰捡起,借着月光一看
——是一枚小小的、生锈的铜扣,样式很古老,不是他的东西。
汉斯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拿着铜扣,在工作台周围仔细搜寻,却再也没找到其他异常。
他把铜扣揣进怀里,快步走回里屋,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那枚铜扣在掌心硌得慌,外屋的寂静仿佛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天刚蒙蒙亮,汉斯就醒了。
怀里的铜扣还在,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昨晚的怪事不是幻觉。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惊动克拉拉,径直走向外屋。
推开门的瞬间,汉斯愣住了。
工作台中央,赫然摆着一双崭新的鞋子。
鞋面平整光滑,没有一丝褶皱,针脚细密得像机器缝出来的,每一针都藏得恰到好处,连最挑剔的顾客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鞋底用麻线密密实实缝了三层,边缘还巧妙地收了口,看起来既结实又美观。
这不是他昨晚裁好的皮料吗?怎么会变成一双成品鞋?
汉斯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鞋子。
皮革的触感柔软而紧实,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缝线的纹路,做工比他最好的时候还要精致。
他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注意到鞋舌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符号
——像是一个扭曲的“人”字,针脚是暗红色的,在浅色皮革上格外显眼。
“汉斯?怎么了?”
克拉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汉斯猛地回头,把鞋子举起来:“克拉拉,你看!这……这是怎么回事?”
克拉拉走过来,看到鞋子时,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不是你昨晚裁的皮料吗?怎么变成鞋了?”
她伸手摸了摸鞋面,脸上满是惊讶,“是谁帮咱们做的?”
汉斯摇了摇头,把昨晚听到的声响和捡到的铜扣告诉了克拉拉。
“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这鞋子做得太完美了,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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