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质局本部坐落于省城近郊,几栋苏式风格的砖砌楼房显得庄重而肃穆。高大的白杨树在道路两旁投下斑驳的阴影,来往的人员大多穿着中山装或地质队服,步履匆匆,神色严谨,与张掖那种略带边陲粗犷的氛围截然不同。
陈星野的归来并未引起太多波澜。鹰嘴崖事件在局内部被定性为严重的责任事故,虽然牺牲令人痛心,但在这个百废待兴、强调人定胜天的年代,类似的悲剧在艰苦的勘探工作中并非绝无仅有。组织上对陈星野的处理是“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另行安排工作”,这已经算是考虑到他最后挽救部分人员生命的举动。
他被安排在地质资料馆担任副馆长,同时挂靠在技术研究室,名义上是“从事战略性矿产成矿规律研究”。这显然是一个闲职,资料馆馆长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研究员,几乎不管事,日常工作由一位姓王的干事负责。技术研究室那边更是只挂个名,没有任何具体任务。这正合陈星野的心意,他有了大把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以及接触局里大量档案文献的便利。
他的办公室在资料馆二楼的一个小隔间,窗外正对着后院的一片小树林,环境颇为幽静。安顿下来的第二天,他便一头扎进了资料馆那浩瀚的卷宗海洋之中。
他的目标明确而隐蔽:一切与“金气”、“地脉”、“异常能量”、“古老祭祀”、“神秘符号”相关的记载,无论是正式的地质报告,还是地方志、野史笔记,甚至是那些被视为荒诞不经的民间传说,都在他的搜集范围之内。他知道这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路径。
白天,他埋首于故纸堆中,翻阅着那些散发着霉味和灰尘气息的档案。他刻意保持着低调,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眼镜,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完全是一副潜心学术、不问世事的研究员形象。王干事对他这位“空降”的副馆长最初还有些拘谨,但见陈星野整日只是安静地看书查资料,从不指手画脚,也就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帮他找一些冷门的资料。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到局本部不到半个月,陈星野便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有时他走在院子里,会感觉到背后若有若无的视线,回头望去,却只见匆匆走过的陌生同事。有时他在资料馆查阅某些特定区域的档案时,会发现借阅记录上不久前刚有其他人调阅过相同的卷宗,而借阅者的名字他却并不熟悉。
起初他以为是巧合,或者自己经历鹰嘴崖事件后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但几次三番下来,尤其是当他开始系统调阅祁连山区域,特别是涉及一些历史上曾有过“山精野怪”、“金矿显灵”之类传说地带的地方志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一天下午,他正在翻阅一本清代编纂的《甘州府志·舆地篇》,里面零星记载了一些关于祁连山深处“金精”、“宝光”的传说。他看得入神,忽然听到资料馆外面走廊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寻常工作人员步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他办公室门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远去。
陈星野心中一动,没有立刻起身。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书,直到下班时间,才像往常一样,将资料整理好,锁进抽屉,离开了资料馆。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绕到了资料馆楼后的小树林里,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远远观察着资料馆的出口。天色渐暗,工作人员陆续下班离开。大约过了半小时,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鸭舌帽、身形瘦高的男子从楼里走了出来。他低着头,步伐很快,径直朝着与家属区相反的方向走去。
陈星野瞳孔微缩。这个人他有点印象,好像是技术研究室那边的,姓吴,叫什么他不记得,只记得似乎是个不太起眼的助理研究员。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间从资料馆出来?而且去的方向……
陈星野没有贸然跟踪,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并不专业,很容易打草惊蛇。他默默记下了那人的体貌特征和离开的方向,心中警铃大作。局里果然有人对他在查的东西感兴趣!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别有目的?对方是个人行为,还是代表着某个他不知道的势力?
这件事让他更加谨慎。他不再大规模地调阅敏感资料,而是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今天看一点地理志,明天查一些矿物报告,将真正想要寻找的信息隐藏在看似杂乱无章的阅读中。同时,他更加注重对自身和那两件“秘密”的保护。金属盒和手册从不离身,晚上休息时也会用一些简单的方法检查房间是否有被闯入的痕迹。
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下,陈星野的研究并非全无进展。通过交叉比对大量零散的信息,他逐渐勾勒出一些模糊的轮廓。
他发现,在西北广袤的土地上,类似于鹰嘴崖那种伴有诡异传说、历史上曾发生过难以解释的“矿难”或“地变”的区域,并非孤例。虽然具体表现形态各异——有的说是“金精作祟”,有的记载“地火喷涌”,有的流传“鬼矿噬人”——但核心都指向了地底深处某种不稳定、甚至带有“活性”的能量。这些区域往往也伴随着特定矿产的富集,尤其是金、铜、玉等在古代被认为具有神秘能量的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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