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爬上车,越野车立刻咆哮着冲入夜色,远离那片仍在不断爆炸燃烧的炼狱。
车上死一般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声。
我靠在椅背上,剧烈喘息,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心脏仍在狂跳。
地蚓,似乎解决了。但用这种方式……代价太大了。
于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
“刚才收到消息……蛇头强死了。灭口。”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还有,”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古怪,“于蓬山……要见你。现在。”
于蓬山。现在。
这两个词像两颗冰锥,狠狠扎进我因爆炸冲击而仍在嗡鸣的脑海。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知道我们违背了他的“养蛊”计划,知道我们可能毁掉了他精心布置的棋局,甚至……可能伤及了他想要钓的“大鱼”。
于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但她没有看我,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车速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提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近乎哭泣的尖啸。
“他……怎么说的?”我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里还残留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于娜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通讯器里只有一句话。”她复述道,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模仿着那种深不见底的威严:“‘带他回来。现在。’”
没有质问,没有暴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越是平静,越是令人窒息。于蓬山不需要愤怒,他只需要结果。而我们现在,很可能就是那个需要被“处理”掉的、不受控制的结果。
越野车像一道黑色的幽灵,撕裂夜幕,不再有任何掩饰,径直驶向栖云别院的方向。沿途的风景在窗外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黑暗。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调息体内紊乱的炁息,却发现丹田内的雷炁如同受惊的蛇,盘踞深处,躁动不安。
右脚踝被强行压下的伤痛再次清晰地刺痛起来,连同后背被气浪撞击的闷痛,一起提醒着我刚才那场疯狂行动的代价。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那种无形无质、却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正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来越清晰。
于娜始终沉默着,她的侧脸像一尊冰冷的石雕。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后悔参与了这场疯狂的赌博?是在计算着如何将自己摘出去?还是……她也和我一样,感受到了那种即将面对终极审判的寒意?
转眼间,车辆行驶到目的地。栖云别院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此刻像巨兽吞噬一切的入口,无声地敞开着。门内没有灯火,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连远处化工厂冲天的火光似乎都无法穿透这份凝滞的幽深。
越野车猛地刹停在门前,于娜甚至没有完全熄火,只是推开车门,声音干涩地对我说:“进去。”
她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一同进入的意思。
“我还能活着出来吗?”我同样用干瘪的声音打趣。
于娜没有说话,那双眼睛里又出现在十方堂时那种悲悯,少见的悲悯。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拖着剧痛疲惫的身体,一步步挪下车,走向那扇门。每靠近一步,周遭的空气就粘稠冰冷一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几乎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背,让我呼吸艰难。
跨过门槛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和声响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这片似乎无限广阔又无限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渺小。
忽然,前方深处,一点微光亮起。
那是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灯焰只有豆大,昏黄黯淡,勉强照亮灯旁一方小小的区域。
于蓬山就坐在油灯后的阴影里,依旧是那身灰袍,身形佝偻,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低着头,似乎在凝视着跳跃的灯焰,又似乎只是在假寐。那盏油灯的光芒太微弱了,甚至无法照亮他桌案上的茶杯,只能映出他放在膝上那双枯瘦、指节突出的手。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没有抬头,没有开口。
然而,一股远比外面爆炸更恐怖、更令人绝望的威压,正以他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空间,冰冷、沉重、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残酷。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在这股力量面前,我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狠厉、所有的自以为是的算计,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就像一只偶然掀起了些许浪花的蝼蚁,突然直面了深不见底的、可以轻易吞噬整片大陆的海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爬行。
终于,于蓬山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
油灯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他下半张脸,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而那双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没有看向我,只是漠然地望着前方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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