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偏厅的窗户开着,傍晚的风吹进来,带着草木和香火混合的复杂气味。我和田蕊相对无言,那份劫后余生的激动褪去后,留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像湿透的棉袄裹在身上,又冷又重。
剑竹归还的邪神像在口袋里硌着皮肤,冰凉坚硬。他的话更像是一句飘渺的偈语,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一切都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老周,”田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她眼中未散的惊惧,又想起于蓬山那双洞悉一切、冰冷无情的灰色眼睛。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倦怠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斗?拿什么斗?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陷得更深,伤得更重。刘瞎子死了,剑竹废了,葛老道被圈养了,连田蕊也时刻处在威胁之下。
我累了。真的累了。
“回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平静,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麻木,“回学校去。把这些……都忘了。”
田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回去?那……刘前辈呢?还有我奶奶……”
“刘瞎子……”我喉头哽了一下。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只有刘瞎子全心全意待我,教我道法,他一直都在隐居,是因为我才卷入无生道的冲突,可是面对诡谲的凌云观,我又能做什么,我对不起他。
我心在滴血,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近乎残酷的清醒:“我会想办法再去查上古战魂,还有你奶奶的事情,但是我们眼下不知道多少藏在暗处的怪物盯着,我们只是棋子,连棋盘都看不清的棋子。再掺和下去,只会死得不明不白。”
田蕊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我脸上那近乎灰败的神色,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圈又红了,默默低下头,手指用力绞着衣角。
她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只是不甘心,也不放心。
第二天,我们被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送出了西山。没有告别,没有叮嘱,仿佛我们只是两个暂时寄存于此、如今物归原主的物件。
回到熟悉的大学校园,阳光明媚,青春洋溢,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但学校新建的崭新的体育场,时刻提醒着我和田蕊,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刻意避开所有可能引起联想的话题,试图重新融入普通的学生生活。上课,吃饭,去图书馆……但那些光怪陆离、血腥恐怖的记忆,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让我在阳光下也会莫名打个冷颤。
我试着联系胡猛。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几天后,我再也坐不住,这时候宿舍里的万事通张伟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胡猛老家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最近一直没在市里露面。
班里新换了一个导员,从上任第一天就没见过我,所以我都不用请假,背上包决定去胡猛宝坻农村的老家看看。田蕊可能是从张伟那里讨到消息,坚持要跟我一起去。
宝坻离天津市区不远,但感觉像是另一个世界。胡猛家所在的村子更是偏僻,土路颠簸,两旁是大片的农田和荒凉的林地。
张伟只打听到胡猛爷爷家的村落,进村后一路上打听着找到目的地,那是一栋显得有些破败的农家院,院门虚掩着,静悄悄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条。
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脸上带着浓浓愁苦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来开门。她是胡猛的奶奶。
听到我们是胡猛的同学,老奶奶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小猛……小猛他……”老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胡猛一个多星期前确实回来过,但只在家待了一天就匆匆走了,说是帮同学办完了事,回学校了。可就在他走后第二天,家里就开始出怪事。
先是胡猛爷爷的坟——就在村后自家的祖坟地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刨开了一个角,露出半截棺材板,周围还有一圈黑乎乎的、像是烧焦又像是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紧接着,胡猛的二大爷晚上起夜,莫名其妙摔断了腿。他二大娘去镇上买药,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撞死。家里养了多年的看门大黑狗,一夜之间变得焦躁不安,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狂吠不止,最后竟然口吐白沫死了。
村里流言四起,都说胡家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祖坟被人下了咒,要断子绝孙!
“肯定是小猛在外面惹了祸……招了脏东西回来啊……”胡奶奶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他电话也打不通……这可怎么办啊……”
我和田蕊对视一眼,心头五味杂陈。
祖坟被刨?黑焦痕迹?家人接连出事?这绝不是巧合!但似乎不是无生道的手段,很可能是其他什么势力。
“奶奶,您别急,带我们去坟地看看!”我扶住几乎站不稳的老人,语气急促。
胡家祖坟地在村子后面的一片高坡上,孤零零的几座土坟,周围是稀疏的树林。傍晚的风吹过,带着田野的土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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