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唐建科早早醒来。
简陋的宿舍里,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水泥地上划出几道斑马线。他起身推开窗,山城清晨特有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远处山峦叠嶂,一层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山腰。
他用昨晚买的简易电热壶烧了开水,泡了包方便面。吃面时,他重新梳理了自己的处境。清水县教育局人事股——这显然不是他理想中的起点,但周教授说得对,基层才是最真实的中国。既然来了,就要脚踏实地做好分内事。
七点四十分,唐建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教育局大楼。让他意外的是,大院铁门紧锁,门口空空荡荡,与他想象中机关单位早晨忙碌进出的景象相去甚远。
他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见一个睡眼惺忪的保安慢悠悠地前来开门。
“这么早?”保安打量着唐建科,目光在他那身略显正式的白衬衫和西裤上停留片刻,“新来的?”
“是的,昨天刚报到。我是人事股的唐建科。”他微笑着递上一根昨晚特地买的烟。
保安接过烟,态度缓和了些:“我说呢,面生。咱们这儿八点半上班,九点前能到齐就不错了。”
唐建科看了眼手表,刚过八点。他想起在省行政学院培训时,省委大院七点半就已经忙碌非凡的场景,不禁在心里轻轻摇头。
走进办公楼,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保洁阿姨拖地的水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他来到二楼人事股办公室门口,门还锁着。于是便站在走廊窗边,望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八点四十左右,王海涛才拎着早餐晃晃悠悠地走来。
“哟,建科这么早!”王海涛略显惊讶地打开门,“咱们这儿不比省里,没必要来这么早。”
“习惯了早起。”唐建科笑笑,跟着走进办公室。
王海涛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指着墙角的饮水机:“热水在那儿,茶叶在左边抽屉。咱们股就三个人,李股长通常九点多才到。”
“还有一位同事是?”唐建科问。
“老赵,赵师傅,还有半年退休,基本不来单位了,有事才到。”王海涛满不在乎地说,“活就咱俩干,轻松。”
唐建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整理那堆满杂物的桌子。王海涛在一旁看着,笑道:“这些陈年文件早就该扔了,股长不让,说指不定哪天就有用。”
九点十分,李德全才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进来,看见唐建科已经在整理文件,略微点头:“小唐来了啊,不错。”
“股长早。”唐建科起身问候。
“坐坐坐,别这么客气。”李德全摆摆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慢条斯理地泡茶看报。
办公室恢复了昨天的安静,只有报纸翻动的声音和王海涛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唐建科整理完桌子,起身走到李德全桌前:“股长,我今天具体做什么工作?”
李德全从报纸上抬起眼,想了想:“先熟悉熟悉环境吧。让海涛带你到处转转,认认人。”
王海涛显然不情愿离开舒适的椅子,但又不好违抗股长的意思,只得起身:“走吧,建科,带你见识见识咱们清水县的教育重地。”
教育局办公楼共三层,二十几个科室。王海涛果然如他所说,对每个人的背景了如指掌。
“这位是财务科的小刘,她姨父是县委办的副主任。”
“教研室主任是局长的老同学,当年一起师范毕业的。”
“基建科长老马,别看他其貌不扬,女儿嫁给了市里赵部长的儿子。”
唐建科默默听着,不时点头。他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科级单位,人际关系网却错综复杂,每个人背后都连着不同的关系和利益。
走到三楼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前,王海涛压低声音:“这个是督导室,苏主任一个人一间办公室。老同志了,脾气有点怪,平时少来往。”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打开,一位两鬓斑白、戴黑框眼镜的老同志走了出来。王海涛立刻换上笑脸:“苏主任好!”
苏主任瞥了眼王海涛,目光落在唐建科身上:“新来的?”
“是的,苏主任。我是人事股的唐建科,昨天刚报到。”唐建科上前一步,恭敬地说。
苏主任打量他片刻,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王海涛冲他的背影撇撇嘴,拉着唐建科快步离开。
转完一圈回到办公室,已是十点多。李德全正在接电话,嗯嗯啊啊地应着,最后说了句“好,我安排人送过去”,便挂了电话。
“小唐,正好。”李德全从桌上找出一份文件,“把这个送到县委办综合科,找孙科长签字。”
唐建科接过文件,是一份关于教师编制调整的请示报告。他看了眼王海涛,后者正埋头玩手机,显然这份差事落到了自己头上。
“好的,股长。需要我跟孙科长说什么吗?”
“不用,送过去让他签个字就行。县委大院知道在哪吧?出门右拐,过两个红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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