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出发前在休斯顿举行的欢送会。当时的他意气风发,对着媒体说:我们要证明,鹰国仍然是太空探索的领导者!我们要在月球上建立第一个可持续的家园!
现在看来,那都是些多么可笑的豪言壮语。
指挥舱的主屏幕上,能源监控曲线像一条垂死的蚯蚓,缓缓爬向零。鲍勃盯着这条线,想起二十年前在NASA实习时,导师威廉姆斯曾说:月球基地的终极挑战,不是登月本身,而是如何在那个没有大气、没有磁场、昼夜温差三百度的地方,建立起一个可持续的生态系统。
我们以为太阳能板是答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舱室喃喃自语,可月尘、辐射、极夜...这些我们没算到的变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杀死我们。
通讯器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像是垂死者的呻吟。地面站的声音挤了进来,带着疲惫和无奈:阿波罗基地,这里是休斯顿。新太阳能板运输船因推进器故障延迟,预计10天后抵达。在此期间,请严格执行三级省电协议:关闭所有非必要照明,限制医疗舱温度至8℃,暂停所有科研实验,包括月球土壤分析项目。
十天?鲍勃吼道,声音嘶哑,我们已经省了一个月电!再这样下去,汤姆的手指要截肢了!我们的实验数据也要全毁了!
鲍勃,冷静。地面站的声音放软,带着同情,我们理解你们的困境,但这是目前能协调到的最快方案。备用电池的生产线出了问题,太阳能板的运输也遇到了延误...
延误?鲍勃打断他,我们在月球上快冻死了,你们在地球上延误?
通讯切断。鲍勃瘫坐在指挥椅上,望着屏幕上跳动的预警。他想起汤姆昨天说的话,声音微弱但坚定:鲍勃,要是我再也拿不稳扳手了,你就替我看看月球的日出。告诉我,它是不是真的很美。
日出...鲍勃苦笑。在没有电力的夜晚,月球的日出要等到14个小时后。而那时,他们可能连看日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翻开抽屉,拿出一本旧相册。第一页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照,第二页是女儿的出生照,最后一页是全家在佛罗里达海滩的合影。女儿今年八岁,最喜欢画月亮上的房子。
对不起,宝贝。他对着相册轻声说,爸爸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鲍勃裹着所有能找到的毯子,站在观景台。月球的黎明前是最冷的时刻,穹顶外的温度计显示-173℃。他的呼吸在面罩上结成白霜,像一层薄冰。
他望着远处的广寒宫一号。那座基地的穹顶下,隐约能看到稳定的灯光——不是应急灯,是温暖的家常灯火。他甚至能想象出里面的场景:宇航员们在温暖的舱室里工作,在明亮的实验室里做实验,在舒适的休息区聊天。
他们在做什么?鲍勃对着月辉轻声问。
通讯器里没有回应。只有风,卷着月尘掠过穹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在诉说着宇宙的孤独。
鲍勃摸出随身携带的全息相框——那是他女儿三岁时的照片,扎着羊角辫,举着蜡笔画说要画月亮上的粉色房子。画的背面,女儿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爸爸,月亮上有暖气吗?
会的。他对着相框轻声说,等新太阳能板到了,等我们修好管道,等...等一切好起来。
他又想起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女儿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爸爸,你要去月亮上给我盖房子吗?要粉色的,带滑梯的那种。
会的,宝贝。他当时这样回答,爸爸会给你在月亮上盖世界上最漂亮的房子。
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月辉洒在基地外壳上,像层冰冷的霜。鲍勃望着广寒宫一号的方向,忽然觉得那片光那么刺眼,又那么遥远。那不仅是光的距离,更是文明的距离。
鲍勃站在医疗舱外,透过玻璃看着汤姆。汤姆躺在病床上,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莉莉正在给他换药,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情况怎么样?鲍勃问。
莉莉摇摇头,眼圈发红:手指的血液循环还是很差。如果没有热源,可能会失去两根手指。
鲍勃的喉咙发紧。汤姆是基地最好的机械师,失去了他的双手,对整个团队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有没有办法...从其他系统调电?鲍勃问,比如关闭一些非核心设备?
莉莉叹了口气:已经关闭了所有能关的。通讯系统、科研设备、娱乐设施...现在连厕所的自动冲洗都关了。
鲍勃沉默了。他知道莉莉说的是实话。在这场能源危机面前,他们已经倾其所有。
我去跟地面站再争取一下。鲍勃说,也许他们能提前派补给船。
别抱太大希望。莉莉说,休斯顿那边也很困难。
鲍勃点点头,转身离开。路过公共舱时,他看到宇航员们还缩在那里,像一群等待救援的幸存者。
杰里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望:鲍勃,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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