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
残垣断壁如同巨兽断裂的肋骨,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烧得只剩下焦黑骨架的梁柱斜插在瓦砾堆中。
到处都是爆炸形成的巨大坑洞,坑壁被高温灼烧融化成琉璃状。
断墙上!
倾倒的石狮上!
碎裂的地砖缝隙里!
大片大片暗红近黑的斑驳血迹,如同地狱泼洒的污秽颜料,在焦土和灰烬的背景下,刺目得让人眩晕。
空气中,浓烈的焦臭味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血腥气,如同实质般粘稠地包裹过来,令人窒息。
“……”
李青玄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立在原地!
嘣!
脑海中紧绷了数日的心弦,在这一刻,伴随着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崩断!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死人还要灰败。
那双曾经沉静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倒映着眼前这片绝望的废墟。
“咚咚……”
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拄着的焦黑木棍脱手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像一尊被风化的石雕,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和光彩。
过了许久,或许只是一瞬,一阵带着焦糊味的冷风吹过,卷起一片灰烬,扑打在他脸上。
他才猛地一颤,如同溺水者般急促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空洞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终于恢复了焦距。
痛!
无法形容的!
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灵魂深处同时爆发出来!
远比诡异黑纹的吞噬掠夺的,远比胸口的贯穿伤,远比碎裂的臂骨,远比经脉寸断的折磨,痛上千万倍!
那是执念彻底崩塌,所有至亲被抹去,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毁灭带来的终极绝望!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从李青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似乎想将那撕裂灵魂的痛楚挖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呵斥声和翻动瓦砾的声响从废墟深处传来。
“动作麻利点!把值钱的东西都清出来!特别是库房那片,给老子仔细搜!一枚灵砂都不能落下!”
“妈的,这味道真他娘的冲!血刀门那位前辈下手也太狠了!”
“少废话!赶紧干完领赏!这鬼地方,老子一刻都不想多待!”
几个穿着浅灰色劲装,袖口绣着“孙”字标记的低阶修士,骂骂咧咧地从一处较大的瓦砾堆后转了出来,正指挥着几个凡人苦力搬运着一些烧得变形的金属残片和几块尚算完整的玉石基座。
李青玄如同被毒蛇咬中,瞬间从巨大的悲痛中惊醒,他猛地直起身,斗笠下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一片,如同燃烧的熔岩!
“孙氏!!!”
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杀意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杀!
杀了这些孙氏的修士,将他们挫骨扬灰!
这个念头疯狂地咆哮着。
然而,身体里那彻彻底底如同深渊般的空荡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现在,只是一个比凡人还要虚弱的废人!
别说修士,就是一个强壮的凡人大汉,也能轻易将他打倒。
理智艰难地压倒了沸腾的杀意,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他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他猛地低下头,用破旧的斗笠更深地遮住脸庞。
捡起地上的焦木棍,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和灵魂的剧痛,如同一个被这地狱景象吓破了胆的流民。
踉跄着,一步一挪地,迅速远离了这片让他心魂俱裂的废墟。
李青玄需要一个地方,需要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真如李大奎所说的那样!
他想到一个地方。
平阳镇南城,鱼龙混杂的烟花柳巷之地,是消息最灵通也最混乱的角落。
往日喧嚣的勾栏瓦舍此刻也冷清了许多,但一些低档的酒肆赌坊,依旧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
李青玄寻了一家人气稍旺,门脸破旧的街边酒肆,在最角落,光线最昏暗的一张油腻桌子旁坐下。
斗笠依旧压得很低。
他嘶哑着嗓子,向一脸不耐烦的店小二要了一壶最劣质的黄酒和两碟几乎看不到油星的咸菜。
“咕噜……”
酒液浑浊刺喉,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路割到胃里,咸菜更是如同嚼蜡。
但他需要的,只是这个位置,这个身份,以及……竖起耳朵。
精力高度集中,灵识虽然微弱得可怜,但依旧能让他捕捉到身后几桌酒客的交谈。
“……啧啧,惨,太惨了!李氏仙族啊,那可是咱们平阳镇的天!说没就没了!八天!就八天前的事儿!”
一个喝得面红耳赤的汉子,拍着桌子,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隐秘的兴奋。
“谁说不是呢!那天晚上,老子起夜,好家伙!天边那叫一个亮堂!
红的、绿的、蓝的……跟放烟花似的,可那动静,我的娘咧!地动山摇!整个镇子都在抖!吓得老子差点尿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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