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内的寂静被一种全新的躁动取代。那不再是迷茫与不安，而是破土而出的、混合着震惊与狂喜的确认。
“仪器不会骗人。”火爆昙指着屏幕上那截异常的数据波段，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闪烁的光芒泄露了她内心的激荡，“我们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力量。”
文心竹绕着那台无辜的检测仪转了两圈，像是打量什么外星来物，最终停在那盏短暂暗过的落地灯前。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微温的灯罩，喃喃道：“所以……我们真的不是人？”她抬起头，看向火爆昙，眼神亮得惊人，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至少，不完全是？”
火爆昙没有直接回答。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隔音窗帘。午后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也驱散了室内那种因探索未知而产生的隐秘氛围。外面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间。
“我们是什么，需要答案。但这力量意味着什么，更需要想清楚。”火爆昙背对着文心竹，声音清晰地传来，“它能让我们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也必然会引来常人遇不到的麻烦。月下的影子，今天的仪器……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文心竹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她走到火爆昙身边，与她并肩看着楼下渺小如蚁的人群。“我知道。”她难得语气正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放哪儿都通用。更别说我们这‘壁’，有点过于吓人了。”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阳光在空气中投下安静的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
几天后，夜幕再次降临。文心竹的顶层公寓天台，似乎成了她们默认的“议事厅”。没有叫外卖，没有开派对，只有几听冰镇的啤酒，和一轮清冷悬挂在天边的月亮，气氛与上次庆祝时截然不同。
文心竹盘腿坐在懒人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啤酒罐的拉环，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火爆昙则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我试过了，”文心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就那天从你工作室回来之后。我又试了几次那种‘放空’的感觉，”火爆昙转过头看她。
“时灵时不灵，”文心竹撇撇嘴，“但有一次，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是我家老爷子书房里那个他当宝贝供着的、缺了个口的破瓷碗。鬼使神差，我让人去查了查。”她顿了顿，喝了一大口啤酒，“你猜怎么着？那破碗，还真他娘的是个宋代官窑的珍品，只是被故意做旧破损，伪装成了赝品。连我家那老狐狸都被瞒过去了。”
她看向火爆昙，眼神复杂：“这直觉……越来越邪门了。”
火爆昙安静地听着，然后也开口：“我也有感觉。引导那股气息时，对音律的掌控力会提升。之前编曲时几个卡住的节点，现在似乎有了新的思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些新思路，带着一种非人间的、空灵缥缈的意味，仿佛并非源于学习，而是源于某种古老的记忆苏醒。
她们交换着彼此零碎的发现和体验，拼凑着自身异常的拼图。恐惧是有的，对未知的本能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命运推向悬崖边缘的、令人战栗的兴奋，以及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她们过往人生中所有的不合群、所有的特殊，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昙昙，”文心竹放下啤酒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说……这力量，会不会有一天失控？或者，把我们变成……怪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担心下一秒就会长出羽毛。
火爆昙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月光下，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如果这力量是诅咒，一个人扛，会疯。两个人一起，”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或许就能把它变成馈赠。”
文心竹怔怔地看着她。是啊，一个人。如果没有对方，发现自己可能不是人的那一刻，该是何等的恐慌与孤独。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
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火爆昙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你说得对！管他娘的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反正不能怂！”她眼睛里重新燃起那种熟悉的、混不吝的光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认真，“咱们得立个规矩！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有架一起打，有雷一起扛！谁要是敢动咱们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把他祖坟都刨了！”
没有香案，没有祭品，没有正式的结拜仪式。只有天台呼啸而过的夜风，脚下璀璨而冷漠的城市灯火，以及头顶那轮见证过无数沧海桑田的月亮。
火爆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同样坚定。她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看着文心竹的眼睛，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无论前路是如何，是福是祸。”
文心竹立刻接上，声音斩钉截铁：“你我同行，以此人间为道场！”
道场二字落下的瞬间，两人紧握的手都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从彼此接触的皮肤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体内那股清凉的仙元与混沌的直觉之源，仿佛被这誓言引动，轻轻震颤了一下，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与交融。
就在这一刹那——
夜空中，一颗位于北斗勺柄末端、原本在都市光害下显得有些黯淡的星星——“摇光”，其星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亮度骤然提升了一瞬，仿佛宇宙深处某个沉睡的存在，因为这句誓言，悄然睁开了眼睛，投来一瞥，星光的异动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文心竹和火爆昙同时若有所感，抬头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却只见星河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们紧握的手心里，那残留的暖意和体内气息的共鸣，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们——盟约，已成。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了无法逆转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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