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歌剧院的金色大厅里,时间指向傍晚六点四十分。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能容纳两千一百个座位的观众席已经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期待混合的特殊气味——前排坐着各国驻法文化参赞、欧洲古典音乐界泰斗、时尚界教父级人物,以及那些手持邀请函而非门票的顶级名流。后排和包厢里,则是从世界各地飞来的乐迷、好奇的媒体人,以及数量惊人的华人面孔,后台……火爆昙正对着化妆镜做最后一次检查。
镜中的她穿着一身特制的演出服——并非传统的汉服或旗袍,而是由国内新锐设计师操刀的现代艺术之作。上衣是哑光白色丝缎,剪裁利落如鹤翼,从肩部向下延伸出渐变的墨色晕染,仿佛鹤羽沾墨;下摆是层叠的纱裙,走动时如水波流动,仔细看能看到纱上以极细银线绣出的《山海经》异兽纹样。
她的头发被盘成简洁的发髻,插着一支玉簪——簪头是顾家老宅送来的一件古物,据说是明代某位喜好音律的诰命夫人旧藏,羊脂白玉雕成展翅鹤形,触手温润。
“紧张吗?”顾云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火爆昙从镜子里看他,摇头:“不紧张。”
是真的不紧张,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规律地流动。她体内,仙元如同深潭静水,沉静而充盈——过去几个月,来自《鹤迹》电影和心弦耳机的红尘愿力,让她达到了堕凡以来最好的状态。
化妆台上,那个陆北辰改造的银色预警手环静静躺着。指示灯是稳定的绿色。自一周前那次诡异的“天规异常波动”警报后,手环再未发出任何异常提示,仿佛那只是一次系统误报,但四个人都知道不是误报。
“外面来了很多媒体,”顾云深说,“BBC、法新社、《纽约时报》文化版的主笔都到了。埃塞尔基金会的人也混在里面,我看到了两个他们的文化顾问。”
“让他们看”火爆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今晚之后,他们写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的声音平静,但顾云深听出了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七点整,全场灯光暗下,观众席的嘈杂声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屏息般的寂静。
舞台上,没有传统的交响乐团席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环形装置——那是陆北辰的团队耗时三个月打造的全息声场发生器。装置表面流动着淡蓝色的微光,内部隐约可见复杂的机械结构。
舞台中央,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一架特制的古琴——琴身是千年古木,琴弦却是某种生物合成材料,能承受更强的张力和更复杂的振动。
一束追光打下,火爆昙从舞台右侧缓步走出。没有主持人介绍,没有开场白,她只是走到琴前,坐下。
然后,她抬起了手,第一个音符响起。
那不是古琴惯有的清越之音,而是一声低沉如大地呼吸的鸣颤。声音通过全息声场发生器被放大、扩散,两千一百个观众同时感到胸腔微微共振。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音符如种子破土,从低沉中生长出枝桠。古老宫商角徵羽的五声调式与现代和声体系碰撞融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听觉体验。
舞台后方巨大的环形屏幕亮起,没有具体的影像,只有流动的色彩——墨色在水中晕开,朱砂在宣纸上点染,青金在夜空闪烁。这些色彩随着音乐节奏变幻、流淌,时而凝聚成鹤形,时而又散作星点。
这是《鹤唳九霄》的开篇乐章——“堕尘”,音乐描绘着仙鹤落入凡间的迷惘与挣扎。低音区是沉重的步履,中音区是都市的喧嚣,高音区时不时掠过的清亮琴音,是鹤唳,是挣扎着想要飞回天空的本能。
观众席里,许多西方观众露出困惑但专注的神情。他们听不懂具体的文化意象,但音乐中那种失去家园的迷茫感、寻找归宿的挣扎感,是跨越语言的人类共同体验。
一位坐在第三排的法国乐评人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东方美学与现代性的惊人融合……这不是对传统的简单复刻,而是用传统的材料建造全新的建筑……”
乐章进入中段——“砺羽”,音乐的情绪开始转变,沉重感逐渐减轻,节奏变得更有韧性。古琴的拨弦声中加入了电子音效模拟的都市脉搏——地铁运行的节奏、键盘敲击的韵律、人群流动的呼吸感。鹤唳之声不再试图逃离,而是开始与这些尘世的声音对话、交织。
舞台上,全息影像开始具象化。水墨鹤影飞过故宫红墙,掠过上海陆家嘴的摩天楼群,穿过重庆的轻轨穿楼奇景,最终停在江南水乡的石桥之上。传统与现代在画面中和谐共存,观众席里开始出现细微的抽气声,几个华人观众眼眶已经红了。
他们听懂了。这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乐,也不是刻意讨好西方的东方风情展示。这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中国声音——它承认传统的重量,也拥抱现代的喧嚣;它不回避挣扎,却在挣扎中生长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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