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递来的名片在昆仑清澈的阳光下泛着冷白色的哑光,纸质很特殊,触手微凉,像是某种合成材料,上面除了名字和那串数字,边缘还有一圈极细的、近乎隐形的暗纹——仔细看,是无数个微缩的、首尾相衔的衔尾蛇图案。
顾云深没有接那张名片,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李理事客气了,若是误会,清者自清,不敢劳烦贵基金会费心。”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惯有的社交距离感,却把“基金会”三个字咬得清晰。
李明远笑容不变,从容收回名片,仿佛早料到会碰壁:“顾总谨慎,理所应当,不过此番误会来势汹汹,背后似有推手。敝基金会虽人微言轻,但在国际舆论场和资本圈还有些薄面,若能有幸为真正的创新者说几句公道话,也算是尽一份心力。”
这话说得漂亮,进退得宜,既示了好,又暗示自己掌握着他们急需的舆论资源。
文心竹在一旁抱着胳膊,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李理事这么热心,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乡下人,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不劳您惦记。”
她特意加重了乡下人三个字,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少来这套虚的。
李明远丝毫不恼,反而笑意更深,目光转向火爆昙:“火小姐以为呢?艺术最忌蒙尘,若因莫须有的污名,让《鹤唳九霄》这样的作品被误解,岂不可惜?”
他精准地找到了四人中,理论上最在意作品纯粹性的那个。火爆昙抬眼看他,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昆仑山巅永不融化的雪。她没有回答李明远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李理事方才说,在巴黎听过我的演出?”
“有幸在场,”李明远颔首,“第九排十七座。火小姐那声鹤唳,当真是……石破天惊。”他的形容里带着文人式的夸张,但语气真诚。
“那么,”火爆昙继续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李理事听完之后,有何感受?”
李明远微微一怔,旋即流畅应答:“如闻仙乐,涤荡心胸,更惊叹于东方美学与现代技艺竟能如此水乳交融,火小姐开创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是吗。”火爆昙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不再看他,转向顾云深,“走吧,刚才司徒仙使说,东侧有几位擅长阵法的道友在展示,我想去看看。”
她就这样,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是吗”,和一个完全无视后续的动作,结束了这场对话。
李明远脸上的笑容终于顿了顿。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清冷、最该在意艺术评价的音乐人,会是这种反应——不是愤怒,不是辩驳,甚至不是戒备,而是一种彻底的、近乎漠然的……不在意。
顾云深对李明远略一点头:“失陪。”便与火爆昙并肩离去。
陆北辰和文心竹自然跟上,文心竹经过李明远身边时,还故意吹了声口哨,气人得很。
走出十几步,拐过一片散发着清辉的玉竹林,文心竹才压低声音道:“这老王八蛋,道行不浅啊。软钉子碰成这样,脸上都看不出半点恼。”
“他在试探,”顾云深说,“试探我们的反应,试探我们的弱点,也试探我们在昆仑的靠山和底气。”
陆北辰抬起手腕,预警手环上刚刚记录下一些数据:“他对昙昙提问时的生理微反应有异常,当昙昙问他感受时,他的心率、皮肤电导有短暂的不协调波动,这不像是回忆美好体验的反应,更像是……在警惕。”
“警惕?”文心竹挑眉……
“警惕被看穿”火爆昙轻声说,“他根本不在意音乐本身。他只是在背诵一篇准备好的、用于社交辞令的赏析文章。当我问他个人感受时,他需要临时编造,所以出现了破绽。”
她顿了顿:“而且,他座位记错了。”
“什么?”
“巴黎歌剧院,第九排是偶数座号从2开始,没有17座。他要么没去,要么去的根本不是那场。”火爆昙的声音依旧平静,“一个说谎的人。”
这个细节,连顾云深都有些意外。他看向火爆昙,她只是微微摇头:“我每次演出前,会看场地座次图,记得住。”
文心竹竖了个大拇指:“牛,不过这更证明这基金会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假惺惺的味儿。”
当天下午,蚀心基金会在昆仑的首次公开亮相,安排在盆地西侧一座半开放式的白色殿堂里。
殿堂通体由某种莹白的石材筑成,线条极其简约现代,与周围古风或自然的建筑格格不入。门口立着一块光屏,滚动着今日议题:《进化还是桎梏?论当代修行理念的认知陷阱》。
四人到的时候,殿堂内已是人头攒动。大约有百余人到场,仙凡皆有,大多神情严肃,带着审视的态度。
主讲人尚未登场,殿堂前方是一个半圆形高台,台上只放着一张透明的演讲台。后方巨大的光屏上,是蚀心基金会的标志——一个抽象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大脑轮廓,大脑中央,是一条闪着冷光的衔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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