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学术论坛上的意外重逢,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林淮和陈念(或者说,陈烟烟)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然而,相认仅仅是开始,横亘在两人之间七年的空白,以及陈念因过往伤痛而筑起的心墙,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瓦解。
论坛结束后的第二天,林淮的电话就打到了陈念的办公室。电话那头的女声礼貌而疏离:“您好,神经科陈念。”
“烟……陈念,是我,林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回应:“林先生,有事吗?”
这个称呼让林淮心头一刺,但他迅速调整情绪:“关于昨天……有些话还没说完。晚上能否赏光一起吃个饭?”
“抱歉,林先生,晚上有病例讨论会。”陈念的拒绝干脆利落,不带丝毫转圜余地。
“那明天呢?”
“明天也有安排。”
“后天?”
“林先生,”陈念打断他,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我很感谢您还记得过去,但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工作也很忙。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第一次尝试,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然而林淮的字典里,似乎并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尤其是在失而复得之后。
他没有再频繁地电话轰炸,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他知道陈念刚回国不久,或许在生活上会遇到些不便。
于是,几天后,陈念发现自己办公室的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保温杯,旁边附着一张卡片,字迹是她熟悉的、林淮那洒脱有力的笔体:「听周哲说你经常熬夜看文献,喝点热茶,比咖啡好。——林淮」
没有过多的打扰,只是恰到好处的关心。陈念握着那个保温杯,指尖感受到温暖的触感,冰封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接着,是关于她父亲的话题。
林淮没有直接追问,而是通过周哲,辗转了解了她父亲当年病逝的一些情况,以及她家庭后续的变故。他明白,那是她心中最深的伤口,也是她选择逃离的根源。
一周后,林淮再次出现在医院,这次是以“咨询专业问题”的名义。在陈念办公室,简单讨论完一个假设性的病例后,林淮看着她,语气变得异常认真。
“烟烟,”他坚持用这个旧称,目光灼灼,“我知道叔叔的事了。”
陈念正准备敲击键盘的手顿住了,没有抬头。
“我知道那时候你有多难,”林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心疼,“我也知道,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是多么荒谬的想法。但我想告诉你,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我只会心疼你,只想紧紧抱住你,告诉你一切都有我。你从来都不是负担,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会是。”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陈念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只是死死咬着下唇。
“林淮,”她终于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挣扎,“七年了,我们都变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陈烟烟了。”
“我知道我们都变了,”林淮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但有些东西没变。比如我看到你时,心跳依然会失控。比如我想保护你、让你快乐的心情,比七年前更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好吗?不是回到过去,而是……重新开始。”
这一次,陈念没有立刻拒绝。她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说:“我需要时间。”
“好,”林淮毫不犹豫地答应,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我有的是时间。”
从此,林淮的“重新开始”计划正式展开。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像春雨润物般,悄然融入陈念的生活。
他知道她刚回国,对这座城市已然陌生,便会“偶然”发现一些她可能会喜欢的小众书店、安静的咖啡馆,然后“顺便”推荐给她。
他记得她所有的小癖好,比如不吃香菜,喜欢桂花香,看书时喜欢用特定的书签。他会托周哲带给她一些她学生时代最爱吃、但现在很难买到的零食。
他会在她值夜班时,订好温热养胃的宵夜送到科室,署名永远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老朋友”。
他的关心无微不至,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尊重着她“需要时间”的请求。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陈念负责的一个危重病人情况突然恶化,她全力抢救,但最终未能挽回生命。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那晚的她显得格外疲惫和低落。凌晨两点,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医院大楼,却意外地看到林淮的车还停在路边。
他靠在车边,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什么也没问,只是递过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蜂蜜姜茶。
“你怎么……”陈念愣住了。
“周哲跟我说了那个病人情况不好,”林淮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我想着你可能会难过,就在这儿等等看。没什么事,就是……陪陪你。”
那一刻,陈念一直紧绷的、试图维持冷静和疏离的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不是为那个逝去的病人,而是为这份久违的、不问缘由的守护和懂得。
林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陈念没有推开他,而是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寂静的午夜街头,这个拥抱跨越了七年的时光,温暖而有力。
“林淮,”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说,“这一个月……谢谢你。”
“傻话,”林淮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对我,永远不用说谢。”
自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破冰。陈念开始会回复林淮的信息,虽然依旧简短;会接受他的一些不那么“正式”的邀约,比如一起吃个简单的午餐,或者在医院花园里散步十分钟。
林淮像个耐心的猎手,也更像一个勤恳的园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株重新发芽的嫩苗。
他会跟她分享自己这七年的经历,工作中的趣事和烦恼,也引导她开口,说说她在国外求学的孤独与坚持。
他们仿佛真的在“重新认识”彼此,在回忆的底色上,描绘出对方如今成熟的模样。
坚定与安宁。她轻轻点头,握紧了他的手:“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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