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女儿和容璟的计划,沈伯远眉头紧锁,在书房中踱步良久。此事牵连甚广,一旦败露,便是欺君大罪。但若不做,明日宫宴恐生大乱,届时覆巢之下无完卵。
“陈太医那边,为父可以去说。他为人正直,且欠为父一个人情,晓以利害,或可相助。”沈伯远终于停下脚步,沉声道,“宫中查验流程与人员,为父也设法打听。但将硫磺粉送入查验环节……风险极大,需万分谨慎,且必须有可靠的内应。”
“父亲,我们并非要直接对抗宫规,只是……提供一个‘可能’的查验方法。”沈清辞道,“硫磺粉可混入太医常用的‘验毒炭’中,或涂抹在特制的银签上。只要东西能到查验者手中,并用于那‘龙涎凤髓香’,即可。”
沈伯远沉吟:“负责最终查验宴席用度的,是内侍监副总管太监,姓孙。此人贪财,但胆子不大,且与瑞王并无深交。或许……可以从他这里入手。只是需要一笔不小的钱财打点,且需确保他不知晓真正目的,只当是有人想‘确保万无一失’、讨好上司。”
“钱财不是问题。”沈清辞立刻道,“母亲嫁妆中还有些变现的珠宝,我这就去取。”
沈伯远看了女儿一眼,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用府中的钱吧。此事……为父亲自去办。你们在此,切莫再外出,一切小心。”
沈伯远雷厉风行,立刻派人去请陈太医过府“叙旧”,同时动用自己的关系网,开始打探宫宴查验的具体安排和孙太监的喜好行踪。
沈清辞回到小院,将进展告知容璟。两人都知此计险之又险,但已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佳方法。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继续为容璟调理身体。第六片七星海棠叶服下,容璟的气色明显好转,已能下榻缓慢行走,只是依旧不能动用内力,脸色也还带着病态的苍白。
“明日宫宴,你绝不能去。”沈清辞一边为他肩头换药,一边不容置疑地说,“你伤势未愈,余毒未清,宫中又是龙潭虎穴,一旦有事,你连自保之力都无。”
容璟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没有立刻反驳,只问:“你呢?你打算如何?”
“我……”沈清辞手上动作微顿,“我或许可以想办法,以侯府女眷的身份入宫。万寿节宴,四品以上官员家眷皆可入宫朝贺。若父亲能为我争取到一个位置……”
“不行!”容璟断然否决,“太危险!鬼狐认得你,瑞王也视你为眼中钉。你若入宫,无异于羊入虎口!”
“可我在宫外,又能做什么?”沈清辞抬起头,眼中是压抑的焦灼与决然,“静慧师太生死未卜,苏氏王妃昏迷不醒,熏香之事尚在未定之天……我不能只是在这里等消息!若我们的计划失败,若那香真的点燃……我必须在场,才能随机应变,或许……还能做最后一点努力。”
容璟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感到疼痛。“沈清辞,听着。”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你若有事,清安怎么办?你父亲怎么办?还有……那些指望着你的人怎么办?宫中之事,交给你父亲和我们安排的人。你留在宫外,与方济民保持联络,统筹调度,才是最大的助力。”
他很少如此连名带姓地叫她,也很少用这般严厉的语气。沈清辞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眼中不容错辨的关切与……一丝近乎恐慌的紧张。他在害怕,害怕她出事。
心头仿佛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她别开眼,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留在宫外。”
容璟这才缓缓松开手,但目光依旧紧锁着她:“答应我。”
“……我答应你。”
午后,沈伯远带来了消息。陈太医已被说动,答应明日会以“医者本分”为由,向负责宴席的内侍监提出“最后查验”的建议,并会暗示需注意香料与某些药材(如朱砂类)的可能冲克。孙太监那边也已打通关节,沈伯远派去的人以“担忧宴席出纰漏、想确保万无一失孝敬上官”的名义,送上了重礼和几盒“特制验毒炭”,其中一盒炭块中心,便被巧妙地嵌入了高纯度硫磺粉。孙太监收了好处,又听闻是陈太医的建议,且只是“多加一道保险”,并未起疑,答应会在查验熏香时,“格外仔细”。
一切似乎都已安排妥当。但沈清辞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计划越是看似顺利,往往意味着潜藏的风险越大。
傍晚时分,方济民通过隐秘渠道送来最后一份情报:静慧师太依旧没有确切下落,但有人在京郊一处荒废的义庄附近,见过一个形似师太的灰衣老尼,被两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看守。苏氏王妃那边,瑞王府戒备异常森严,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但有负责采买的婆子隐约透露,王妃院中近日药味浓重,且偶尔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声,似是王妃身边的心腹丫鬟。至于鬼狐和瑞王,再无异动,仿佛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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