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荒原。
三十里外的京城灯火已隐入雾中,唯有这片死寂之地,十万盏冤灯静静铺展,宛如星河倒悬于大地。
每一盏灯下都埋着一块无名碑,刻着一个被“风云录”吞噬的名字——他们不曾登榜,却为榜而死。
今夜,他们的怨念将化作燎原之火,点燃一场颠覆天下的风暴。
高台上,苏锦瑟一袭素衣立于风中,右眼微痛,血丝蜿蜒爬向眼角。
她指尖轻抚主灯芯,那一滴精血缓缓渗入灯油,瞬间泛起幽蓝光泽,仿佛有魂在低语。
她闭了闭眼,耳边响起的是快嘴张之父沙哑的呐喊,是老农撕心裂肺的控诉,是千千万万草根武者临终前不甘的喘息。
“顾夜白……”她低声呢喃,“这一局,我为你布到了最后一子。”
哑铃童兄妹分立两端,哥哥手中青铜大铃沉如山岳,妹妹怀中的七音小铃却细若残梦。
两人皆不言语,眼神却如古井深潭,映着即将觉醒的雷霆。
铃绳早已缠进皮肉,掌心血痕斑驳,那是日复一日操练留下的印记——为了这一刻,他们在地底暗室练铃三年,只为精准掌控那三声足以撼动命格的铃音。
“第一声慢。”苏锦瑟睁开眼,声音冷得像冰,“让沉睡的听见。”
“第二声急。”她目光扫过十万冤灯,“让麻木的惊醒。”
“第三声……”她抬手抚过灯阵中央那根贯穿南北的银线,嘴角扬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要让沈元衡知道,三十年前他用铃音操控影傀屠戮异己,今日,这铃声将送他下地狱。”
兄妹二人同时低头,额头抵铃,唇角无声开合,似在与某种古老之力共鸣。
与此同时,天机阁内,烛火摇曳。
沈元衡端坐“天衡鉴”榜下,白发如霜,面容枯槁,却双目灼亮如鬼火。
他手中捧着明日即将公示的新榜榜首名录——裴文渊亲笔拟写,墨迹未干:“天下第一人:裴青霄”,附注:“奉旨赦免江湖旧罪,以安民心。”
“蠢货。”老人冷笑,将名单掷入案前火盆,“以为放点甜头,就能浇灭人心里的火?”
裴文渊跪伏在地,额头冒汗:“大人明鉴,只要焚毁旧档,再宣诏书安抚,民间风潮自会平息。毕竟……百姓只求安稳。”
“安稳?”沈元衡缓缓起身,拄杖踱至窗前,目光穿透夜色,“你不懂。当一个人开始怀疑‘天意’,他就不会再跪了。当十万人都不信榜了……”他顿了顿,声音如毒蛇吐信,“那就不是乱,是劫。”
就在此时——
风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铃响。
叮……
极缓,极远,像是从地底深处浮上来的回音。
沈元衡猛然僵住,瞳孔骤缩。
那不是普通的铃声。
那是三十年前,他亲手设计的“影傀引律”——专用于催眠、控制、扭曲心智的音波频率!
当年靠它清洗了三百评官,镇压了所有质疑“风云录”公正的声音!
“不可能……”他颤声低语,“那技术早已随天机阁大火湮灭……谁还能……”
又是一声。
叮——咚!
比先前急促,带着某种节奏,仿佛在召唤什么。
他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拐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殿外侍卫闻声欲入,却被他厉喝止住:“不准靠近!封死门窗!切断内外传信!”
可晚了。
第三声尚未响起,但那种压迫感已如潮水漫来。
整个天机阁的铜铃、铁磬、檐角风铎,竟无风自动,发出细微嗡鸣。
榜单上的金字开始闪烁不定,仿佛承受不住某种无形冲击。
而在荒原之上,子时整。
苏锦瑟深吸一口气,抬手点燃浮台上的《孤棺破楼》皮影。
这一次,火焰不再是来自她的记忆,也不是情绪的燃烧。
而是百万人心中对顾夜白的敬仰、信任、期盼,经由快嘴张之父的段子、边关戍卒的传唱、市井百姓的口耳相传,汇聚成一股浩荡信念之火!
光影跃动,皮影腾空。
画面中,背棺人踏雪而来,身后孤棺如山,一步一震,直逼“天下第一楼”。
他不语,不出剑,仅凭一身杀伐之气,便令榜单锁链寸寸崩裂!
最终一脚踹出,楼宇倾塌,尘烟蔽日,匾额坠地碎成两半——“天下第一”四字,赫然断裂!
就在影像升至最高处的刹那——
高台两端,哑铃童兄妹猛然睁眼!
哥哥挥臂,青铜大铃轰然震荡:
“嗡————————”
第一声,悠长缓慢,如亡灵低吟,穿越荒野,钻入每一盏冤灯的核心。
紧接着,妹妹双臂疾抖:
“叮叮叮叮叮——!”
第二声,急促密集,如同暴雨击鼓,唤醒沉睡的怨魂与不甘的命运。
风骤停,空气凝滞。
十万盏灯芯同时轻颤,油液翻涌,似有烈焰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而第三声,还未落下。
苏锦瑟仰望夜空,唇角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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