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影蹲在院中青石板上,指尖沿着地缝缓缓描画,口中念念有词:“东起龟纹,西接断云,南连老井眼,北抵屋檐滴水线——界定了,就能走上来。”她仰起小脸,对围在一旁的村民认真道:“只要心里记得的人,就能在这台上‘活’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孩子的话,荒唐得近乎痴语。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靠灯、不借线、不用机关的皮影戏?
可偏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竟没人笑得出来。
前夜那一幕还烙在所有人心里——她在无光无源的幕布上唤出母亲初遇父亲的记忆,清晰如生,连顾夜白都失了沉稳,瞳孔剧震。
那时他们才明白,那不是幻术,也不是机巧,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纯粹的东西:以心映影,以忆成形。
“我试试。”老茶客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站定在“活影台”外沿,闭眼低语:“苏娘曾说,萝卜干要晒三日才香,第四日翻面,第五日收进陶瓮,加两粒花椒,封口晾三个月……她说这样腌出来的咸香,能下三碗饭。”
话音落。
风不动,树不摇。
可那方由石纹圈定的地面,忽然泛起一层极淡的光晕,仿佛月华被无形之手揉进了泥土。
下一瞬——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素衣布裙,发髻微挽,手中托着竹筛,正弯腰将切好的萝卜条均匀铺开。
阳光洒在她侧脸上,眉眼温柔,唇角含笑,动作熟稔得像是昨日才做过千百遍。
正是苏锦瑟。
织布婶当场跪坐在地,泪如雨下:“她连这个都记得……那是去年夏天,我在檐下晒菜,她路过说了这一句,我还笑她讲究……可她真的……全都记住了啊!”
人群寂静无声,唯有呼吸起伏如潮。
小篾儿死死攥着手中的铜齿轮,指节发白。
他精通机关,却解不开眼前这一幕——没有光源折射,没有镜面反射,甚至连空气湿度都没有变化。
可那光影不仅存在,还带着温度般的质感,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到那一缕阳光下飘散的咸香气息。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沙哑:“不是她在演……是我们的记忆,在替她活着。”
而站在院门阴影里的顾夜白,始终未动。
他只是静静望着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右手早已紧握剑柄,骨节泛白,手臂青筋隐现。
那不是防御的姿态,是压抑。
压抑住冲上前去抱住她的冲动,压抑住喉间翻涌的哽咽。
那是他每日清晨为她熏药时,她一边咳着一边笑着提起的闲话。
他说她啰嗦,她却眨着眼睛:“等以后昭影长大了,我要教她做这个,让她知道,日子再苦,也能腌出甜味来。”
如今,女儿听见了。
春分之夜,如期而至。
月色如练,洒满山村。
昭影独自登上活影台,这一次,她没有幕布,没有道具,只有身后一墙斑驳土壁作为画布。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轻声道:“今晚,演《风雨背棺》。”
刹那间,光影自她掌心流淌而出——破庙残灯,暴雨倾盆。
黑袍男子推门而入,雨水顺着棺木滴落。
角落里,戴眼罩的女子抬手剪影,一张人形皮影缓缓落地。
“你是谁?”
“一个讲故事的人。”
“你要不要,成为故事里的英雄?”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连语气里的试探与锋芒,都复刻得宛如亲临。
台下无人言语,唯有风穿过屋檐,似在低吟这段早已埋葬于岁月深处的初见。
戏终,幕散。
昭影站在月下,仰头望向父亲,眼中映着清辉,也映着不安。
她轻声问:“爹,娘是不是……永远走了?”
顾夜白沉默良久,终于蹲下身,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如铁锈磨过心头:“她不在了。但她教你的每一刻,都在。”
话音未落——
天上忽降细雨,绵密无声。
雨丝落在土墙上,落在石板上,落在每一家的屋檐瓦当上。
而就在这湿润的反光之中,整座村子骤然亮起无数浮动光影!
苏锦瑟在灯下剪影,顾夜白在坟前焚香,夫妻二人争一把油纸伞,她笑着躲进他怀里;她在灶台煮粥,他在院外练剑;她抱着襁褓中的昭影哼歌,他第一次笨拙地接过孩子,满脸紧张……
一幕幕,皆非刻意上演。
却在这一刻,被雨水唤醒,被记忆点亮。
小篾儿仰头望着漫天流光,泪水滑过脸颊,喃喃道:“原来……真正的皮影,从来不需要人来拉线。”
而远在十里外的官道茶棚,一面褪色布幡悄然挂起,上书八字——
“谁该上新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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