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名单藏入贴身衣袋,轻轻点头。
哑笔吏转身离去,背影佝偻如旧,可在经过门口时,却悄悄留下一枚铜钥匙——通往主墨房的唯一通道。
夜更深了。
苏锦瑟收回目光,转身走入暗巷。
小篾儿从另一侧钻出,低声禀报:“丝已接,库已通,风砚童拿到了东西。”
她轻轻颔首,指尖抚过袖中那枚共誓符,血痕依旧温热。
“他们以为笔能定生死。”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一句诅咒,“可他们忘了——笔,也要人来执。”
远处,评剑楼顶端,一面巨大的铜镜正缓缓升起。
那是明日宣榜用的“照罪镜”,据说能映出天下妖邪真形。
但她知道——
真正要照出的,是人心之恶。
第六日将尽,第七日即临。
清影大会上,文昭然登台,手握判官笔,声震四野。
他高举朱笔,厉声道:“今日诛妖,以正纲常!”
话音未落——话音未落,天地骤变。
文昭然高举判官笔的刹那,台下万人如遭雷击,齐齐抱头跪倒。
他们瞳孔涣散,额角暴起青筋,仿佛有无数根细针从脑髓深处扎入——
“我……我也做过这种事?!”
一名身着锦袍的掌门猛地撕开衣领,嘶吼出声:“那夜金库失火,是我放的!可、可我早已忘了……”他双目充血,颤抖的手竟抽出腰间长剑,当众抹喉。
鲜血喷洒在《正道典刑录》投影之下,像一道讽刺的朱批。
另一侧,一位德高望重的书院山主蜷缩在地,涕泪横流:“二十年前……我毒杀恩师夺位……原来不是梦……是真!”他疯癫大笑,一头撞向石柱,头破血流却仍不住嘴:“你们都记得吗?我们都记得!我们全都是罪人!”
人群彻底崩裂。
拔剑自戕者有之,狂奔逃窜者有之,更有数不清的人跪地叩首,哭喊着忏悔往昔隐罪。
这不是审讯,不是揭发,而是记忆的反噬——苏锦瑟以心影线织网,借茶碗底暗藏的共誓符为引,将她所知的每一份黑暗,通过守影族血脉独有的“溯影织谎”之力,精准投射进千人脑海。
她没有现身,但她无处不在。
文昭然怒极,转身一掌拍向空中铜镜——“照罪镜”轰然炸裂,碎片如雨坠落。
可就在镜面碎裂的瞬间,最后一道残影定格:
不是苏锦瑟的“妖形”,而是他父亲年轻时,跪在宰相府前,双手奉上一幅美人图,图中女子眉眼熟悉至极——正是当年失踪的苏家嫡女!
“不可能!”文昭然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那是伪造的!是幻象!”
可还未等他开口辩驳,一道黑影破风而至。
哑笔吏跃上高台,衣衫褴褛,脚步却稳如磐石。
他一声不吭,猛然撕开胸前衣襟——皮肉翻卷,赫然是用刀刻出的密密麻麻姓名,深可见骨,血痂层层叠叠,宛如一本行走的冤魂录。
台下死寂。
他抬起手,将一支漆黑如墨的笔,狠狠插入文昭然手中朱砂盒。
那笔尖滴落的,不是墨,而是苏锦瑟的血——带着灼热温度与微弱荧光,在接触瞬间便如活物般蔓延开来。
卷轴自动展开。
原本书写着“苏氏妖女蛊惑人心、勾结外敌”的《正道典刑录》,字迹剧烈扭曲,如同蛇群蠕动。
旧文褪去,新字浮现——
“玄阳掌门私通北狄,献边防图以换金丹。”
“云麓书院三年卖榜三十六次,状元皆为权贵代笔。”
“评剑楼文氏三代受贿篡榜,杀落榜者灭口共计一百零三人。”
一条条,一行行,全是铁证如山的真实罪状,连时间地点都分毫不差!
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与怒吼。
就在此时,远处钟声再响——七记,沉闷如丧。
三十六座评书楼同时腾起烈焰,火舌吞没了悬挂于楼顶的《正道典刑录》榜单。
焦黑的纸灰漫天飞舞,却在半空中诡异地重组,化作一个个鲜红大字:
“笔有千钧,不如眼见一瞬。”
有人开始低声传唱,继而汇成洪流——
“你说真话,我就让你闭嘴……可如今,我们全都听见了。”
风起,火燃,人散。
清影大会,溃不成军。
文昭然孤身立于高台,四周空荡如坟。
判官笔在他掌中寸寸断裂,墨汁顺着指缝滴落,像一场无声的祭礼。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些被血染透的卷宗,一字一句读着自己家族三代写下的罪孽,忽然笑了。
笑得凄凉,笑得清醒。
烛火摇曳,映出他眼中最后一丝执念的熄灭。
原来,所谓“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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