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头孙子陶昭明上前半步,双手微颤却稳,指尖刚触到绢轴,忽觉袖口一沉——顾夜白的草绳麦环不知何时滑至他腕上,青黄麦粒轻轻磕在他小指关节,像一声低语。
他不敢迟疑,当即展开。
绢角飘落一物。
一粒干瘪、褐黄、边缘微裂的麦仁,在晨光里轻旋而下,无声坠入泥中。
陶昭明瞳孔骤缩。
顾夜白却已动了。
不是去拾,不是去问,而是右足微旋,靴底碾过那粒麦仁——不重,只一瞬,麦壳却应声微绽,露出内里一点暗红蜡封的弧度。
他脚尖顿住,未踩实,只悬着,像刀悬颈上,未落,却已断喉。
癸亥年冬,苏家开仓放赈三百里,官麦特制:每千石掺入三斗“赤髓麦”,麦仁剖开,芯呈胭脂色,遇火则泛松脂香,专为防伪、验踪、埋线所用。
天下仅此一家,焚档那夜,连灰都被人一并收走,再无人见过第二颗。
可它此刻,静静躺在他靴底三寸,像一枚从七年前尸堆里爬出来的证词。
顾夜白喉结缓缓滑动一下,目光却未落于地,而是越过轿顶,投向村东断桥方向——那里,炊烟未起,人迹杳然,唯有一道削瘦身影正蹲在朽木断口处,用钝刀刮着桥板缝隙里的泥浆。
夜粥郎。
他没抬头,只左手执凿,右手持锤,一下,又一下,敲得极慢,极准。
木屑飞溅如雪,而他食指在新刨出的松木纹路上,悄然划过四道刻痕:
癸、亥、三、司。
不是写,是刻。
力透三分,木屑簌簌而落,字迹深得能藏血。
顾夜白没应,没点头,甚至没多看第二眼。
他只是转身,目光扫过空荡村道——轿队早已消失在山坳尽头,只余尘烟淡如雾。
可当他视线垂落桥下淤泥时,脚步一顿。
半截鞋钉,斜插在湿泥深处,仅露云雁衔珠纹一角。
雁翅张开,羽尖锐利,喙衔的并非明珠,而是一枚微缩铜铃——御前侍卫十二营中,唯“鸣鸾营”佩此制式,专司密诏传谕、旧档稽查,三年前,正是他们押着十二口黑漆箱,踏碎苏家门槛。
风又起了。
卷着焦木味、梅核粉的冷香、还有……一丝极淡极腥的桐油锈气——来自地窖深处,也来自他袖中那枚未拆的麦仁。
他弯腰,拾起麦仁,指腹摩挲其裂痕,动作轻得像捧起一片将熄的魂火。
归家途中,他绕过祠堂、避过学堂、穿林抄小径,最终停在自家灶房后檐。
灶膛余烬未冷,灰白浮着暗红,温热如将醒未醒的肺腑。
他蹲下,拨开浮灰,将那粒干瘪麦仁,轻轻按进最暖的一处灰心。
火未燃,烟未起。
可麦壳已在余温中微微蜷曲,发出极细微的“咔”声——
像一道门,正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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