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妙在——遇水则晕,遇汗则洇,唯独经火烘烤,字迹反会微微凸起,如刻于皮肉之下。
他要的不是字,是“活证”:能呼吸、会生长、懂告密的字。
笔尖落下,“珩”改“蘅”。
同音,错字,墨色略浅半分——仿佛抄写者呵欠连天,手抖神散。
可第二遍誊抄时,他在“癸亥冬赈”四字旁,用指甲轻轻刮出一道极细划痕,深至纸背纤维微裂。
若有人以指腹反复摩挲此处,便会在第三遍触碰时,感到一丝异样凸起……像一道尚未愈合的旧疤。
昭影蹲在门槛边,膝头摊开一摞孩童识字竹简。
她小手灵巧,将顾夜白写好的“错本”裁成窄条,卷成细筒,裹进新削的竹青里,再用蜜蜡封口——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她没问为什么。
娘说过:“泥人不问路,路自会来找它。”而爹今夜写的,不是字,是饵;不是账,是网眼。
子时刚过,村东祠堂钟楼忽响三声闷鼓——不是报时,是“夜课散学”的暗号。
片刻后,七八个赤脚童子拎着竹篓溜出巷口,篓底垫着油纸,纸下压着那些“藏了错字”的竹简。
他们哼着新编的调子,把竹简当飞镖掷向晒谷场草垛、碾坊石槽、甚至狗窝顶上:“龙鳞换麦种!先生教错字,龙神掀砚台!”笑声清脆,却像冰珠砸在铁板上,一声声,都往人心最冷的地方钻。
次日辰时,村口糖画摊前,那锦袍“京商”果然又来了。
他袖口那抹淡红未褪,正用铜勺搅着糖浆,目光却死死黏在几个蹲地翻竹简的娃娃身上。
一个孩子掰开竹简,指着里面一行字嚷:“看!‘谢蘅’!夫子昨儿还打我手心说念错了!”
京商喉结一滚,铜勺“当啷”掉进锅里。
他立刻起身,掏出三枚金锞子,挨个塞进孩子手心:“谁还有?整捆整捆拿来!我全收——一简一钱银!”
消息炸开得比灶膛爆炭还快。
不到午时,五家私塾、三家书肆、连镇上棺材铺记账的老学究都翻箱倒柜找旧竹简。
而所有被高价收走的竹简里,那页“癸亥冬赈·谢蘅”的墨字,正随着搬运、摩挲、展阅,在无数双汗津津的手掌间悄然晕染——像一滴毒血,渗进整条江湖的血管。
黄昏,断桥。
风从河面卷来,带着铁锈与腐草气。
顾夜白单膝跪在湿滑青石上,铁钎凿进榫眼,火星迸溅如星陨。
他右肩绷紧,旧伤在皮肉下隐隐发烫——那是七年前摘星楼大火里,为抢出半卷苏家《舆情辑要》留下的烙印。
夜粥郎递来冷粥,碗底刻字幽微:“三日后,御史台查粮仓。”
顾夜白没接碗。他抬眼,望向村口。
八抬大轿静伏柳荫,轿帘被风掀开一线——素麻靴,狴犴纹,针脚细密如毒蛛结网。
他缓缓攥紧铁钎。
指节泛白,青筋如虬龙暴起。
钎尖一寸寸嵌进桥基深处,仿佛不是修桥,而是将某个人名、某个时辰、某桩旧案,亲手钉进这方土地的命脉里。
风骤停。
他松开手,任铁钎稳稳立在石缝中,像一座未落款的碑。
桥未合,酒未酿,可安桥之礼……已无声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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