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解下腰间那枚悬而未坠的玉蝉。
素白,无纹,尾部一道细裂。
他指尖轻抚裂痕,仿佛抚过一道未愈的旧伤。
接着,他俯身,拾起襁褓,将玉蝉轻轻裹入其中。
布片微颤,玉蝉温润,裂痕朝外,正对着周砚泪流满面的脸。
顾夜白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过寒泉的刃,一字一句,凿进死寂:
“你若真敬她……”
他顿了顿,目光如钉,盯在周砚颤抖的瞳孔深处。
“便带我们去听雪楼。”晒谷场上,风已死。
连蝉鸣都断了,仿佛天地屏息,只等一人开口。
顾夜白指尖尚沾着襁褓边缘的焦灰,那点黑痕嵌在指腹,像一道未干的墨刑。
他没看周砚——不是轻蔑,而是太重,重得不敢直视。
一个撕开衣襟、露出与婴孩绣鸢同形旧疤的男人,比任何血誓都更锋利,也更危险。
敬她?
不,周砚早就不配谈“敬”。
他只是……终于被剜开了十三年捂着的溃烂心口,痛得跪不住,才肯低头认路。
他缓步上前,靴底碾过散落的纸鸢残角,发出细微脆响。
俯身时,脊线绷如弓弦,肩胛骨在粗布衣下清晰凸起,像两柄收鞘却未卸力的短刃。
他拾起襁褓,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沉睡的魂——可那魂早已烧成灰、浸成锈、绣进布里、刻进疤中。
玉蝉入怀时微凉,裹进襁褓后却似有了温度。
他垂眸,裂痕朝外,正对周砚泪眼。
那道细纹,像一道未愈的旧誓,也像一道将启的刀口。
话音未落,周砚已嘶哑接上:“我以残命为引——”
右手猛地一扯腰间革带,“啪”一声脆响,铜牌离鞘!
他反手掷出,铜牌划出一道黯哑弧光,重重砸进中央空棺内,撞在纸鸢堆上,震得炭字微颤。
“若中途反悔——天诛地灭。”
话音落地,三名听雪楼细作脸色骤变。
左侧那人瞳孔骤缩,喉结猛滚,突然拔刀横颈——刀光一闪,血线如红线崩断,人直挺挺倒下,脖颈切口平滑如镜,竟无半分挣扎。
右侧两人却像被抽了筋骨,踉跄后退,面皮抽搐,眼神涣散,疯魔般嘶吼:“楼主已知你们要来!地窖……地窖早被灌了毒水!七步蚀骨,三息断脉——你们进不去!进不去啊!!”
吼声未绝——
顾夜白左手倏然一握!
掌中玉蝉无声碎裂。
不是炸开,不是迸溅,而是自内而外地“消解”:素白温润的玉质寸寸泛灰,裂痕如活物游走,瞬间爬满全身,继而簌簌剥落,化作细雪般的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漏下,飘向地面,尚未触土,便在半空悄然蒸腾,散作一缕极淡、极冷的青烟。
同一刹那——
百里外,栖云山脚,松风茶楼二楼雅间。
苏锦瑟正伏案执笔,朱砂混松烟墨,在《新榜·终卷》最后一行空白处悬腕欲题。
窗外竹影摇曳,她额角沁着薄汗,指尖却稳如尺规。
忽然,心口一窒,似有冰针逆刺而上,直贯天灵。
她眉尖一蹙,未抬头,左手却本能按向心口——指尖赫然破开一道细口,一滴血珠迅速凝成,饱满欲坠。
她甚至没眨一下眼。
只将那滴血,轻轻点向纸上未落的标题。
墨迹未干,血珠已融。
朱砂翻涌,墨色沸腾,纸页无风自动,哗啦一声疾翻——
标题骤然扭曲、重组,墨字如活蛇盘绞,最终定格,铁画银钩,森然浮现:
《听雪楼:最后一棺》
苏锦瑟盯着那行字,眼睫未颤,呼吸未乱。
可她搁在案下的右手,已缓缓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血,还在滴。
一滴,两滴……
落在纸页边缘,晕开暗红涟漪,像未封口的伤口,在无声搏动。
她忽而抬手,五指张开,悬于标题之上——
影子覆住那七个字,如黑云压城。
炉中炭火明明灭灭,映得她侧脸半明半暗,唇角未扬,眸底却有一簇幽火,无声燃起。
风,又起了。
吹动窗边半幅未裱的皮影——
一只纸鸢,正迎风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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