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发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就是不服!他凭什么比我好?我读书比他多,字写得比他好,凭什么他能当员外,我只能当穷秀才?”济公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也罢,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不是会写状子吗?字写得确实不错,以后别写那些坑人的东西,去帮老百姓写状子——谁家被恶霸欺负了,谁家的地被占了,你就帮他们写状子,不收钱或者少收钱,积点德。再用你攒的那点钱,开个小笔墨铺,卖笔墨纸砚,凭你的字,还能给人写对联,也能养家糊口,别总想着歪门邪道害人。”
赵德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三角眼瞪得溜圆,嘴里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喘过气来。他原本以为济公定会让王元宝送他去官府,轻则打几十板子,重则流放充军,毕竟放火焚屋是杀头的重罪。可没想到济公非但没提追责,反倒耐着性子给她指了条正路,那语气里没有半分嘲讽,竟全是真心实意的提点。旁边的王元宝也皱着眉思忖片刻,随即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了不少:“赵德发,当年的事早已过去,我本就没记恨你。你若真能悔改,我愿拿出五十两银子,帮你盘个铺面,再进些笔墨纸砚的货,也算给你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赵德发看着济公满是烟灰却透着慈悲的脸,又瞧瞧王元宝虽带愠色却无恶意的神情,积压二十年的怨气突然就散了,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砸在青石板上,“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得生疼也顾不上,连连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年是我偷银子嫁祸你,这些年是我小肚鸡肠嚼舌根,今天更是猪油蒙了心放火烧庄……我不是人!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一定听圣僧的话,好好做人!”
济公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一下,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慵懒:“起来吧,磕得再响,不如日后做得端正。知错能改就是好事,但放火终究是触了王法,总不能一点规矩不讲。”他顿了顿,摸了摸怀里的酒葫芦,“官府那边我去说项,就说你是一时糊涂,又主动认罪悔改,再让王员外递个保状,保你免了牢狱之苦。但你得给王员外好好赔罪,绸缎庄重修的工钱物料钱,你得用自己的力气还上,往后在铺子里帮工抵债,直到还清为止,你可愿意?”赵德发刚要起身,又“扑通”磕了个头,额头的淤青更明显了,却笑得比谁都恳切:“愿意!我一百个愿意!多谢圣僧开恩,多谢王员外宽宏大量!我一定好好干活,绝不敢偷懒耍滑!”
自打那以后,赵德发真就脱胎换骨。他先在绸缎庄帮工抵债,搬木料、和灰浆、整理货物,从前那股好吃懒做的劲儿全没了,每天天不亮就到铺子,天黑了才肯歇工,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也从不抱怨。闲暇时,他就帮街坊邻里写书信、写状子,遇到穷苦人家被恶霸欺负,他分文不取,还主动帮着梳理案情,凭着一手好字和条理清晰的文笔,渐渐在街坊里攒下了好名声。一年后抵债还清,王元宝履约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在西街租了个小铺面,开了家“德发笔墨铺”,铺子里不光卖笔墨纸砚,还免费教穷人家的孩子写字。每逢年节,他就提着红纸上门,给街坊们写春联,字迹遒劲有力,人人都夸好。而王元宝的绸缎庄,重修时严格照着济公的吩咐,把地窖通风口拓宽了三倍,埋了足足半担生石灰,门口摆上两盆常年翠绿的仙人掌;西厢房的朽木房梁也换成了碗口粗的杉木,房梁正中挂着一串磨得发亮的五帝钱。打那以后,绸缎庄的绸缎再也没发过霉,刮风下雨时房梁稳如泰山,生意比从前更红火了。王小儿更是天天泡在灵隐寺,跟着济公学功夫——清晨练轻功踩梅花桩,中午学点穴辨经络,傍晚听济公讲江湖善恶。不过半年,这孩子就没了往日的顽劣,见了长辈主动行礼,遇到街坊有难处还会主动帮忙,连之前被他气走的先生都夸他“脱胎换骨,有君子之风”。
转眼到了中秋,临安城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状元楼里更是座无虚席。济公早早就占了“望江阁”雅间,面前摆着一坛女儿红,一盘酱牛肉,正抱着酒葫芦自斟自饮,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瞧,正是王元宝带着王小儿来了。王元宝穿着一身崭新的锦缎长袍,手里提着个食盒,王小儿则穿着劲装,身姿挺拔,见了济公连忙拱手行礼,动作标准利落:“师父!”济公眯着眼睛笑了,挥挥手:“进来坐进来坐,刚要给你们留酒,就来了。”王元宝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刚出炉的月饼、卤味和几碟精致小菜,笑着说:“恩公,今儿中秋,我让厨房做了些吃食,陪您喝两盅。小儿这半年跟着您,真是变化太大了,前儿还帮着邻村赶跑了偷牛的贼,多亏了您教的功夫。”
济公拿起个月饼咬了一口,豆沙馅的甜香混着酒香在嘴里散开,他指着王元宝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们啊,就是太较真。王元宝你记着报恩,年年四处找我,累不累?小儿你先前非要闯江湖,急得你爹睡不着觉,值不值?”他又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知恩图报是本分,可别变成包袱;有仇要解是常理,可别钻进牛角尖。赵德发先前恨这恨那,如今开店行善,不也活得舒坦?人生在世,吃喝不愁,心里敞亮,不就图个快活吗?”王元宝连忙点头,给济公倒满酒:“恩公说得是,是我先前太执着了。”王小儿也挠挠头笑了:“师父教训得对,我以后再也不瞎闯了。”济公端起酒碗,和父子俩的碗轻轻一碰:“来!喝酒!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管他什么规矩章法,咱们喝了这碗酒,就是最投缘的好朋友!”三人的笑声混着窗外的桂花香,传出状元楼,飘在灯火通明的临安城上空,引得楼下的行人都忍不住抬头望了望。
列位看官,这故事讲到这儿就告一段落了。您瞧瞧这三人:济公穿着百衲衣,喝着女儿红,疯疯癫癫却分得清是非善恶,渡人也渡己;王元宝从逃荒汉子变成大员外,始终记着当年的一饼之恩,知恩图报终得善果;赵德发揣着仇恨活了二十年,差点酿成大错,幸得济公点化,改邪归正终得安稳。这可不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您再想想,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记恩别记仇,改错别执拗,存着一颗善心,做着几件善事,日子自然就顺了,路自然就宽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喜欢济公外传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济公外传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