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赶紧起身拱手,姿态恭谨:“老丈说得是,我们二人特地来拜访赵德芳赵善人。”老者一听“赵德芳”三个字,又叹了口气,把紫砂壶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说:“要说这赵善人啊,前几年真是嘉兴府的活菩萨!就说三年前闹旱灾,城外饿死了不少人,赵善人在南门外开了三个粥棚,熬的粥稠得能插住筷子,从早到晚不打烊,救了多少人命!还有啊,城西的石板桥塌了,是他掏银子重修的;城北的义学,也是他出钱请的先生,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不要钱。最难得的是,不管谁家死了人买不起棺材,只要去赵家楼说一声,立马就给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从不推辞。”
雷鸣刚咬了个肉包子,听得连连点头:“这才叫真善人!比那些捐点钱就到处立碑的强多了。”老者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可这两年啊,不行喽!人心不古,把善人的心都寒透了!”雷鸣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个寒透法?难道是家道中落,没钱行善了?”
老者呷了口茶,慢慢说道:“非也非也。是被那些无赖给搅和的!有那游手好闲的泼皮,见赵家舍棺材不要钱,就动了歪心思。有个叫李二混的,他娘活得好好的,他自己穿了身孝衣,跑到赵家楼哭天抢地,说他娘死了没钱下葬。赵善人信了,给了他一口棺材,结果这小子转头就把棺材拉到木材铺,劈了卖了换钱喝酒!还有更缺德的,有伙人串通好,今天你去要一口,明天他去要一口,把棺材板拉回去做板凳、钉鸡笼!您说这缺德不缺德?”
雷鸣听得火冒三丈,把拳头往桌上一拍,震得茶杯都晃了:“这些混蛋!就该打断他们的腿!”老者赶紧摆手:“客官小声点!这些人都是街面上的泼皮,惹不起。赵善人也是没办法,后来就定下规矩:再要舍棺材,必须得亲眼瞧见死人,还得有街坊四邻作证,不然绝不出手。就这,还有人想办法蒙骗,真是没法子。”
雷陈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济公师父让他们留意穿孝衣的妇人,是早知道有这茬。陈亮赶紧追问:“老丈,那旧兴隆街具体怎么走?还劳烦您指个路。”老者往窗外一指,顺着他的手瞧过去,能看见街对面有个布庄,挂着“瑞祥布庄”的幌子:“出了这茶馆门,往南走三条街,第三条街路东有个‘德泰裕粮店’,那粮店是赵家的产业,掌柜的姓王,是赵善人的远房亲戚。粮店北边那条街就是旧兴隆街,赵家楼在街东头,门口有两棵龙爪槐,那是赵善人他爹年轻时栽的,如今枝繁叶茂,跟两把大伞似的。门口还挂着块‘乐善好施’的匾额,是前几任嘉兴知府亲笔写的,黑底金字,一眼就能瞧见。”
陈亮掏出两个铜板,要塞给老者当茶钱,老者坚决不收:“客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赵善人是好人,你们去拜访他,想必也是好人,不用这么见外。”俩人谢过老者,结了账——您猜花了多少?两壶龙井、一碟茴香豆、十个肉包子,总共才四十文钱,江南的物价就是实惠。俩人揣着济公的字柬,直奔旧兴隆街而去。
果然,按老者说的路线,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德泰裕粮店”。这粮店门面不小,门口堆着几袋大米,掌柜的正带着伙计给一个挑夫装粮,秤杆翘得老高,足斤足两,难怪生意这么好。粮店北边那条街就是旧兴隆街,街面是青石板铺的,被来往的行人踩得光溜溜的。街两旁全是店铺,有卖糖葫芦的,插在草把子上,红彤彤的一串;有耍杂耍的,一个汉子正吞剑,看得围观的人连声叫好;还有挑着担子卖馄饨的,热气腾腾的,香味飘出老远。
俩人往东头走,没多会儿就瞧见了那两棵龙爪槐。我的天,这树长得真叫气派!树干得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枝桠盘根错节,向两边伸展开来,把半条街都遮住了。树底下是座广亮大门,朱红大门漆得锃亮,门环是黄铜的,擦得能照见人影。门楣上那块“乐善好施”的匾额,果然是楠木做的,黑底金字,笔力遒劲,落款是“乾隆二十三年嘉兴知府张秉德题”,透着股百年老店的庄重。门口还站着两个门房,穿青布褂子,腰杆挺得笔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仆人,倒像是练过武的。
陈亮拉了拉雷鸣的袖子,往门房那边递了个眼色,低声说:“二哥,你瞧这门脸,是‘内挂’的路子。”雷鸣一愣,嚼着嘴里剩下的半块包子,含糊不清地问:“什么叫‘内挂’?我只知道吃包子要就蒜,挂不挂的不懂。”陈亮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凑到他耳边说:“这是江湖黑话,您听我给您说:保镖的叫‘内挂’,卖艺的叫‘星挂’,开赌场的叫‘暗挂’,做买卖的叫‘明挂’。这赵家楼门口的门房,站得跟桩子似的,太阳穴鼓鼓的,是练家子的模样,说明这家里有懂江湖规矩的人,说不定还藏着高手。”
雷鸣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这么说,咱进去的时候得客气点?别让人当咱是来捣乱的。”陈亮点点头:“那是自然。咱先把师父的字柬递上去,见了赵善人再说。记住了,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雷鸣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不说话,光点头还不行?”俩人正商量着,就听见旁边有人喊:“让让!让让!别挡着道!不长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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