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雄宝殿一瞧,果然站着个穿月白绸缎衣裳的汉子,三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本该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可此刻脸色白得像张纸,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绸缎衣襟上,晕开一个个小水点。他手里攥着块天青色真丝帕子,擦汗的劲儿太大,帕子都被扯得变了形。一见济公进来,那汉子眼睛里瞬间有了光,一声就跪在了青石板地上,膝盖磕得一声响,哭丧着脸喊:济师父!您可得救救我们马家湖啊!再晚一步,我们马家就要家破人亡了!
济公一听马家湖三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跟猫见了鱼似的,蹭地一下就从石狮子上蹦了下来,酒葫芦往腰上一系,拍了拍身上的灰,那动作麻利得不像个五十多岁的和尚。马家湖?马德彪?他咂咂嘴,那是马老员外的三儿子,这小子我熟!小时候偷邻居家的芦花鸡,被他爹追着打,还是我把他藏在柴堆里,给了他个烤红薯堵嘴,才没被发现。走,瞧瞧去!说不定是来请我吃席的!说着就颠颠儿往大殿走,脚步轻快,还时不时踢飞路边的小石子,那模样哪儿像个得道高僧,倒像个盼着吃酒的街坊大爷。
悟能知道跟师父掰扯没用,这老和尚的歪理能绕晕活神仙,只好叹了口气,把斋饭往旁边石桌上一放:师父,不跟您辩了。大殿里有位香客等您大半天了,说是从马家湖来的,姓马,叫马德彪,穿得挺体面,就是脸色不好,额头上的汗跟下雨似的,手里攥着个真丝帕子,都快拧出水了,说有天大的急事求您。
济公把最后一口油饼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青蛙,打了个带着油香的饱嗝,把葫芦嘴儿一抿,含糊不清地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小徒弟。这油饼可不是偷的,是山下张屠户一早送来的。前儿他铺子里闹了个猪妖,那猪长着獠牙,一口能咬断木柱子,吓得他老婆孩子直哭,还是我去念了段咒,把那妖物收进了葫芦里。他感激不尽,特意给我烙了十个油饼,这才是第三个。他指了指酒葫芦,又说:这酒是湖对岸李寡妇家酿的米酒,她儿子去年考中了秀才,今年又中了举人,昨天特意来请我去喝喜酒,我没好意思空着手去,给她儿子写了副对联,她就硬塞给我这葫芦酒。再说了,你那住持师伯昨儿晚上还跟我在禅房里抢花生米呢,他吃了我两碟,还好意思管我?
济公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眯着眼睛问:哦?还有这事儿?那你们没报官吗?临安府的赵知府可是我酒友,我跟他说一声,他准得派人去。
济公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力道不大,却把马德彪敲得一个激灵,后天是你爹马老员外的七十大寿,是不是要大办寿宴?我记得去年你爹六十大寿,摆了五十桌酒席,周边十里八乡的乡绅富户都去了,光是贺礼就收了两大箱子银子。你们马家是马家湖的首富,家里的银窖比临安府的库房还结实,柳三变这伙人肯定是想趁着寿宴人多眼杂,不光要偷你家的银窖,说不定还要绑了你爹或者你儿子的票,到时候狮子大开口要赎金!
马德彪脸都绿了,嘴唇哆嗦着问:劫道?劫谁啊?我们马家湖都是种地的本分人,最多就是些小商小贩,没什么大富大贵的啊!
济公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坏了!这哪是耍杂耍的,是翻江鼠柳三变的人!这柳三变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祖籍河北沧州,年轻时在漕帮混过,轻功高得能在水上踩芦苇,一手开锁的本事天下无双,惯会扮成各种身份作案,什么货郎、工匠、杂耍艺人,他都扮过。他手下有五个徒弟,号称,个个身怀绝技:老大钻山鼠胡三,能钻过碗口大的洞;老二翻江鼠就是柳三变自己;老三锦毛鼠花弄影,就是那女的,擅长用迷烟和点穴;老四飞天鼠李四,轻功仅次于柳三变;老五彻地鼠王五,是个小孩,专门负责探路和放风。他们最擅长用硝石和硫磺做迷烟,还会点哑穴,那王老头肯定是被花弄影点了哑穴!他们偷粮食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踩点,准备劫道!
马德彪一愣,眼睛瞪得溜圆,连连点头:师父您真是神了!跟亲眼看见似的!半个月前,村里来了一伙耍杂耍的,一共五个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孩。那三个男的都是短打扮,穿着粗布褂子,腰里缠着宽腰带,看着挺结实;那女的穿得花里胡哨的,头上插着绢花,说话一口北方话,侉里侉气的;那小孩也不爱说话,总蹲在一边摆弄个小匣子。他们在湖边搭了个棚子,天天耍刀弄枪、吞火吐剑的,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去看,生意还挺好。我爹看他们可怜,没地方住,还让他们在村西的旧祠堂里借住了几天。我昨天去湖边办事,路过他们的棚子,看见里面堆着不少硝石,我还问了一句,那女的说是耍吞火用的道具,我也没多想!
济公点点头,突然从蒲团上站起来,凑到马德彪跟前,鼻子凑到他的衣裳上闻了闻,又绕着他转了一圈,嘴里嘟囔着:嗯,有股子硝石味,还有点硫磺味,这可不是你这富家少爷该沾的味道啊。你们马家湖最近是不是来了外人?特别是那种背着大包袱,说话带北方口音,眼神滴溜溜转,不怎么跟人搭话的?
报了!报了三次了!马德彪急得直跺脚,绸缎裤子上沾了不少灰尘也顾不上,第一次报官,来了两个捕快,转了一圈说没线索就走了;第二次我爹亲自去临安府,赵知府派了个都头带着五个捕快,在村里住了一夜,连贼的影子都没看着;第三次更过分,捕快们刚到村口,就看见有人在路边放了个包裹,里面是半袋银子,还有张纸条,写着再管闲事,下次丢的就是人头!赵知府一看纸条就怂了,说这是江湖上的硬茬子作案,他管不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我爹急得一夜没合眼,说整个临安府只有您能治得了这种贼,连夜让我骑快马赶过来求您,我这一路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到了!
济公原本晃悠的脚停住了,摸了摸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眯着眼睛问:哦?还有这等事?你们没去临安府报官吗?那赵知府是我酒友,前阵子还跟我在醉仙楼喝了三斤白酒,我跟他说一声,他准得派二十个捕快过去,扛着水火棍镇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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