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买卖就是探吴家堡。那吴家堡在扬州城外三十里的青龙岗上,背山面水,易守难攻。堡主吴大麻子,本名吴天彪,因为左脸上长了三颗大痦子,跟麻子似的,所以人送外号“吴大麻子”。这老小子早年是绿林里有名的悍匪,在黄河边上劫道,专抢过往的盐商和粮船,手上有十几条人命。后来朝廷围剿绿林,他带着一群手下跑到青龙岗,圈了百十里地,盖起了城堡,对外说是“吴家堡”,实则就是个土皇帝。这老小子坏得流脓,坏得淌水,附近的百姓可遭了殃——家里有年轻姑娘的,被他看上就抢进堡里当姨太;有好田地的,他就找借口强占;要是有人敢反抗,他就派人打断腿,扔到山里喂狼。当地官府呢?知府大人收了吴大麻子的孝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百姓去告状,反而被打板子。最近更邪乎,有路过的货郎说,吴家堡夜里总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还看见有不少陌生人背着兵器进堡,听说吴大麻子要勾结北边的反贼,准备造反。张大这买卖,就是扬州城里最大的盐商王老爷托的——王老爷的独生子王公子,上个月去城外踏青,被吴大麻子的人抓了,说是看中王公子一表人才,要让他当上门女婿,娶自己的宝贝闺女吴翠花。那吴翠花长得,用句难听的话说,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脸比锅盔还大,腰比水桶还粗,王公子宁死不从,就被吴大麻子关了起来。王老爷急得满嘴燎泡,找官府没用,就想找江湖人帮忙,正好通过朋友找到了张大,给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定金,说救回儿子再给一千五百两。张大心里盘算着,这活儿自己一个人干不了,正好碰到胡三和李二,三人联手,这事准成。
胡三听了,手里的酒杯都放下了,直搓手:“偷东西、探路子我在行,别说一个吴家堡,就是皇宫大内我也敢闯。不过我听说这吴大麻子有个‘铁布衫’的功夫,刀枪不入,是真的假的?我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进去。”李二从怀里掏出个小铜锁,手指捏着锁芯转了转,“咔哒”一声就开了,又“咔哒”一声锁上,漫不经心地说:“刀枪不入?那是没碰到我。我给你配把‘透骨钉’,针尖淬了麻药,专扎他身上的气门,管他是铁布衫、铜布衫还是花布衫,一扎一个准,保准他半个时辰内动不了。”张大赶紧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说:“二位爷别冲动,咱们先踩点,后行动。我打听清楚了,吴大麻子这月十六过六十大寿,到时候堡里肯定请不少宾客,又是唱戏又是摆宴,乱得跟菜市场似的,防卫指定会松点,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机会。咱们先混进堡里,把里面的路摸清楚,看看王公子关在哪儿,兵器库在哪儿,吴大麻子的卧室在哪儿,摸清了底细再动手,才能万无一失。”胡三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听你的。”李二也收起铜锁:“行,踩点的时候我顺便看看堡里的锁都是啥样式的,提前配好钥匙,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三人越聊越投机,当场就歃血为盟——用筷子蘸了点酒,抹在嘴唇上,算是结了个临时的兄弟盟,约定转天一早去吴家堡踩点。
转天一早,三人各显神通,扮成了三路人马往吴家堡去。胡三为了混进女眷堆里打听消息,也是下了血本——挑着个担子,上面摆着胭脂、水粉、香粉、发簪子,全是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脸上还抹了点白粉,画了个细眉,说话故意捏着嗓子,装成个扭扭捏捏的南方货郎。走在路上,不少路人看他,他还挺得意,跟李二说:“你看我这扮相,保准没人认出我是‘钻天鼠’。”李二背着个工具箱,箱子里装着锤子、钳子、锉刀,还有几块破锅烂碗,打扮成走街串巷修锅补碗的工匠,脸上还抹了点黑灰,显得风尘仆仆的。张大更绝,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头上挽了个道髻,插了根木簪,手里摇着个铜铃铛,嘴里念念有词:“算卦相面,趋吉避凶,不灵不要钱咯!”活脱脱一个云游道士的模样。到了吴家堡门口,那气派可真不小——两扇朱红大门,有丈八高,上面钉着铜铆钉,跟碗口似的。门两边站着四个守卫,都是身高八尺的壮汉,提着鬼头刀,腰里别着弓箭,眼神跟鹰似的,来回扫视着进出的人。三人刚走到门口,两个守卫就提着刀拦住了:“干什么的?停下!”张大赶紧上前,满脸堆笑,拱手作揖:“二位壮士辛苦,贫道自终南山而来,云游四方,专为有缘人算卦相面。听闻堡主今日六十大寿,特来送上一幅‘福禄寿三星图’,讨杯喜酒喝,沾沾堡主的喜气。”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起来的画。守卫斜着眼看了看那画,又看了看张大,鼻子里“哼”了一声:“哪儿来的野道士,也敢来吴家堡蹭饭?我告诉你,堡主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你这穷酸样,也配进堡?滚!”说着就要推张大。
这时候李二赶紧凑上来,从工具箱里掏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一个守卫手里,低声说:“二位爷辛苦,小的是修锅补碗的,堡里办寿宴,人多手杂,锅碗瓢盆肯定有坏的,我进去给修修,保证手艺好,还不收钱。这是小的一点心意,给二位爷买包烟抽。”守卫打开红布一看,里面是个银镯子,足有三两重,银光闪闪的。俩守卫对视一眼,心里都乐了——这修锅的还挺懂规矩。那个接过镯子的守卫掂了掂,把镯子揣进怀里,脸上的表情缓和了点:“行吧,进去可以,不过规矩得懂——只许在厨房附近活动,不许瞎逛,要是敢往里面闯,打断你的腿!”李二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明白,绝对不瞎逛。”胡三见李二搞定了守卫,也赶紧凑上来,挑开担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的胭脂水粉:“二位爷,您看我这胭脂,是杭州城里最好的‘十里香’,水粉是苏州‘杏花楼’的,堡里的夫人小姐肯定喜欢。我便宜卖,给堡主添点喜气,也给二位爷的娘子带点回去,保证她们高兴。”守卫看了看担子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胡三那扭捏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其中一个守卫笑着说:“行吧,你也进去,不过别跟个苍蝇似的到处转,卖完了赶紧走!”胡三赶紧点头:“谢谢二位爷,谢谢二位爷!”三人就这么连蒙带骗,混进了吴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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