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袈裟破处藏真意,
酒肉穿肠道不迷。
莫道疯癫无正果,
借魂戏煞伪道衣。”
列位您听听,这诗虽不似唐诗宋词那般讲究平仄格律,可句句都戳着济公长老的性子——袈裟是破的,心却是真的;酒肉不离口,道心却半点不迷;旁人看他疯疯癫癫,殊不知这疯癫里藏着多少惩恶扬善的真功夫。今儿个咱要说的,就是他用“借魂”的法子,把个装神弄鬼的老道耍得晕头转向、哭笑不得的新鲜事儿。
这话头得从南宋临安府说起。那时候的临安城,那叫一个热闹——东市的绸缎庄挂着绫罗绸缎,红的像火、绿的似翡翠,伙计站在门口吆喝,嗓子亮得能穿透三条街;西市的米面铺前排着长队,掌柜的拿着木勺舀米,哗啦啦的声响比戏文还动听;南坊的勾栏瓦舍里更是锣鼓喧天,说书的拍着醒木讲《三国》,唱曲的提着嗓子唱《西厢》,喝彩声能把房梁震得直颤;北巷的酒肆茶坊也不闲着,酒旗随风飘摆,茶烟袅袅升腾,掌柜的笑着招呼客人,店小二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唯独城西南角那片,透着股子邪性,路过的人都得加快脚步,连挑担子的小贩都绕着走。为啥?只因那儿有座三清观,观门漆皮剥落,墙头上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可偏偏香火还不算差。观里住个老道叫玄阳子,这老道年近五旬,留着三缕山羊胡,平日里穿件洗得发白的八卦道袍,手里总捏着个桃木剑,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可您要是真了解他,就知道这都是装的——寻常道士要么在观里炼丹修仙,钻研道家典籍;要么走街串巷诵经祈福,帮百姓消灾解难。他倒好,专挑那些家有病人、急得六神无主的大户人家下手,打着“驱邪治病”的旗号骗财牟利。临安城里不少富户都栽过他的坑,前阵子西街李掌柜家的小孙子发烧,他说是被“夜游神缠上了”,要了二百两纹银做法,结果钱到手了,孩子的烧还是靠老郎中的几副汤药退下去的。可这老道嘴皮子厉害,总能编出些歪理邪说糊弄人,再加上有些人家爱面子,吃了亏也不愿声张,他就这么逍遥法外了好些年。
这日晌午,日头挂在头顶,晒得地上的石板都发烫。灵隐寺的济公长老揣着半块酱肘子,晃着把边缘磨得发亮的破蒲扇,一步三摇地往城西走。您瞧他这模样——身上的袈裟补丁摞补丁,黑一块灰一块的,还沾着些酒渍油渍;脚上的僧鞋露着脚趾头,走一步就趿拉一下;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活脱脱一副疯和尚的模样。可谁要是敢小瞧他,那可就吃大亏了。他这是要去干啥?说起来还有段小过节——昨儿个寺里的小和尚悟能,才十二岁,拎着个竹篮去买香油,路过三清观门口时,被观里的两个小道童拦住了。那俩小道童一个瘦得像竹竿,一个胖得像圆球,仗着有玄阳子撑腰,上去就抢悟能的香油挑子。悟能年纪小,哪敢跟他们争执,只能死死拽着挑子不放。结果那胖小道童一脚踹翻了竹篮,香油撒了一地,瘦小道童还叉着腰骂了句:“秃驴配香油,越配越臭!赶紧滚,别脏了咱们三清观的地!”悟能吓得直哭,哭着跑回寺里跟济公说了。济公本就不是吃亏的主儿,再者也早听说这玄阳子不是善茬,坑蒙拐骗的事儿干了一箩筐,正愁没机会收拾他呢。今儿个正好,揣着酱肘子当干粮,就去会会这个“玄阳道长”。
刚走到三清观门口,就见一群人围在那儿,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时不时传来“啧啧”的惊叹声和“这可咋整啊”的叹息声。济公嘴里嚼着酱肘子,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劳驾,让让,让让,借个光呗!”众人回头一看,见是个疯和尚,都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济公挤进去一瞧,好家伙,观门廊下摆着张红漆八仙桌,桌上供着三清画像,画像用红布盖着边角,香炉里插着三炷高香,香烟袅袅往上飘,还摆着些水果点心当供品。玄阳子正穿着件崭新的八卦道袍,道袍上用金线绣着太极图,手里握着把崭新的桃木剑,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念念有词,那模样别提多庄重了。桌前跪着个老员外,身穿锦缎长袍,头发都白了大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后背的袍子都湿了一片。旁边站着个小厮,约莫十五六岁,愁眉苦脸地抱着个红漆锦盒,锦盒沉甸甸的,看那样子里面装的少说也有几百两纹银。周围的人都伸着脖子瞧,有的小声议论:“这不是张百万家的张员外吗?他家咋了?”“听说他家公子昏迷三天了,请了好几个郎中都没用,这不就请玄阳道长来驱邪了嘛!”“玄阳道长真有这么大本事?我上次听人说他把李掌柜家的孩子坑了……”“别乱说,小心道长听见治你!”
济公嚼着酱肘子,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含糊不清地问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那老汉挑着个糖葫芦担子,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上面还裹着晶莹的糖衣。老汉瞅了他一眼,见他穿得破破烂烂,还满嘴油光,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压低声音摆手:“大师傅别乱说话!这可是张百万家的员外,他家公子得了怪病,昏迷三天三夜了,水米不进,气息都快没了,请了城里最好的几个郎中,号脉、开方、扎针,啥法子都用了,愣是没醒过来。有人说是不是撞邪了,就给张员外推荐了玄阳道长,说他能驱邪治病,可灵验了!”济公哦了一声,眼睛一斜,瞥见玄阳子袖口露出半张黄纸,黄纸边缘卷着边,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有的像蚯蚓,有的像乱草,还有个符号看着跟街头卖的糖画似的。济公心里顿时有了数——这哪是什么驱邪符,分明是糊弄人的鬼画符!正经的驱邪符,笔画有讲究,符文有章法,哪有这么乱七八糟画的?这老道,也就骗骗这些不懂行的富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