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走到床边,也不搭脉,只是弯腰凑到王老板跟前,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舌苔,又用蒲扇柄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腕,随后直起身,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个黑不溜秋的小瓷瓶。他倒出一粒药丸,那药丸通体发黑,还带着股子草药混着酒的怪味,刘氏见了,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敢多问。济公把药丸塞进王老板嘴里,又吩咐道:“老夫人,倒碗温水来,慢点灌,别呛着。”
刘氏连忙转身去倒水,手都在发抖,倒了半碗水,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撬开丈夫的嘴,一点一点往里面灌。刚灌完水,就见王老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沉寂,刘氏吓得脸色发白,正要呼救,却见王老板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从最初的迷茫渐渐变得清明,他看着济公,嘴唇动了动,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圣僧……”
济公嘿嘿一笑,摇着蒲扇道:“王老板,你这病是急火攻心,加上思念爱女,郁结于肺腑所致。俺这药丸是用灵芝、当归、丹参配着百年陈酒炼制的,能活血化瘀、清心解郁,如今郁结已散,再歇个三五天,就能下床走动了。”王老板还没说话,刘氏已激动得泪流满面,拉着丈夫的手哭道:“当家的,你可算醒了!秀儿……秀儿还在水贼手里啊!”
王老板听到“秀儿”二字,挣扎着想坐起来,济公连忙按住他:“王老板莫急,养身子要紧。至于你家闺女秀儿,俺刚才掐指一算,她命不该绝,三天之内,俺必把她平平安安送回来,一根头发都少不了。”王老板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连忙挣扎着要下床磕头,济公一把扶住他们:“快别磕头了,折寿!俺救人可不是为了磕头谢恩。不过啊,有件事要麻烦你们俩——给俺准备二十斤桐油,要榨得最纯的;五十根火把,要碗口粗的干松枝扎的;再找几捆拇指粗的麻绳,越结实越好,明日晌午之前,送到望归渡的码头来。”
王老板连忙点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十分坚定:“圣僧放心,别说这点东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也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俺这就叫伙计去准备!”刘氏也道:“我去后院找库房钥匙,桐油俺家库房里就有,是去年给布防蛀买的,足够二十斤!”
出了布庄,李掌柜忍不住凑上前,压低声音问:“圣僧,您要桐油和火把做啥?难不成是要放火烧水贼的巢穴?”济公眨了眨眼,把蒲扇往肩上一扛,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明日你便知晓。”说罢,摇着蒲扇晃晃悠悠往望归渡走去,嘴里还哼着自编的小曲:“和尚我走四方,专管人间不平事。水贼若敢再作恶,一把大火烧他娘!烧得他哭爹喊娘,烧得他无处躲藏!”
且说周飞虎这伙水贼,此时正在富春江中心的黑风岛上歇脚。这黑风岛不大,也就百十来亩地,四面都是刀劈斧削般的悬崖,只有北面有一处丈许宽的浅滩能靠岸,滩上全是尖利的礁石,平日里除了水贼没人敢靠近。岛上有座荒废的河神庙,庙顶漏着天,神像倒在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如今却成了水贼们的巢穴。庙门口插着一面黑旗,上面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正是周飞虎的旗号,风吹过旗面,“哗啦啦”的响,透着股子凶气。
此时,周飞虎正坐在庙门口的青石板上,光着膀子,露出胸前狰狞的蛟龙纹身,手里端着个粗瓷大碗,碗里是抢来的上好黄酒,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他身旁的柱子上,绑着个年轻女子,正是王老板的闺女王秀儿。秀儿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如今已被扯得破烂,露出的胳膊上有几道淤青,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肿得像桃子,却不敢大声哭,只能咬着嘴唇小声啜泣,肩膀微微颤抖着,生怕惹恼了旁边的恶贼。
一个瘦得像猴似的小喽啰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手里捧着一块酱牛肉:“大哥,您尝尝,这是昨天抢那丝绸商队的,还是热乎的呢!刚才二狗子去望归渡探风,回来报说傍晚有艘官船要从那儿经过,船上拉着给抗金军营的军饷,足足有五千两白银!这可是块肥肉啊,咱们要是劫了这趟,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躲在这破岛上了!”
周飞虎“啪”地把碗往地上一放,眼睛瞪得像铜铃,精光四射:“真有此事?消息可靠吗?官船上有多少人手,带了啥家伙?”小喽啰连忙点头哈腰:“绝对可靠!二狗子在临安府衙门口的茶馆里听差役说的,还偷偷瞧了官船的船号,错不了!官船上就十几个官差,带的都是普通刀枪,没见过有弩箭之类的硬家伙,咱们兄弟们水性好,夜里摸过去,先凿破船底,再跳上去杀人抢钱,保管他们措手不及!”
周飞虎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好!好小子!算你有本事!吩咐下去,兄弟们都吃饱喝足,把家伙磨亮了,傍晚时分,随老子去劫船!谁要是敢偷懒耍滑,或者抢钱的时候藏私,老子一刀劈了他喂鱼!”“是!大哥!”小喽啰连忙应着,转身就往庙里喊:“兄弟们,大哥有令,傍晚劫官船,有五千两白银!都赶紧吃饱喝足,准备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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