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衙内疼得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锦缎袍子,额头上的青筋爆得像蚯蚓似的,哪还有半分平时的嚣张气焰?他被施恩的气势吓得腿软,连狠话都不敢说得太硬,只能对着恶奴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苏老头快死了吗?赶紧送医馆!要是他死了,我爹饶不了你们!”几个恶奴如蒙大赦,连忙架起昏迷的苏老丈,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赵衙内被两个恶奴扶着,一只手耷拉在身侧,疼得龇牙咧嘴,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施恩一眼,声音发颤却依旧嘴硬:“施恩,你给我等着!我爹是按察使,定要你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周望眯着眼睛打量了施恩一番,见他虽然戴着冰冷的铁链,脸色却依旧红润,眼神坚定如磐石,没有丝毫作奸犯科后的慌乱,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他指了指案上的公文,语气放缓了几分,却依旧带着官威:“施恩,按察使赵奎赵大人的公文在此,指控你殴打官亲赵衙内,还纠集镖师众人意图谋反,可有此事?”周望顿了顿,拿起案上的惊堂木轻轻敲了敲,“你要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官用刑!”
施恩深吸一口气,将西湖边醉仙楼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从赵衙内如何调戏卖唱的苏婉儿,到恶奴李三如何推搡苏老丈,再到自己如何出手阻拦、恶奴们如何动手伤人,最后赵衙内如何拔刀刺他、自己如何自卫拧脱其手腕,一字一句,条理清晰,连当时醉仙楼掌柜劝架的话都复述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大人,”施恩抬起头,目光直视周望,没有半分闪躲,“草民只是路见不平,教训了作恶的恶奴,从未主动殴打赵衙内,反倒是他先持刀伤人,草民只是自卫。草民开镖行多年,走南闯北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去年冬天还在城外卖粥救济穷人,怎会有谋反之心?赵衙内仗着父亲权势作恶在先,反咬一口诬陷草民,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赵奎正在书房品着明前龙井,那茶是江南织造特意进贡的珍品,叶片蜷曲如雀舌,汤色碧绿清亮,一口下去满是兰花香。可这清雅的茶香刚入喉,就被一阵杀猪似的哭声搅得荡然无存。他眉头一拧,刚要喊管家训斥,就见宝贝儿子赵衙内被两个家丁架着闯了进来——这小子平时总爱穿一身月白锦袍,今日却弄得满身酒污,右腕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渗着暗红的血,疼得五官都挤成了一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哪还有半分平时的体面?“爹!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赵衙内一看见赵奎,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那钱塘门外的施恩,他敢打我!还说您是贪官污吏,说要反了朝廷,要把咱们赵家满门抄斩啊!”
周望听得连连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案上的惊堂木——施恩的话条理清晰,连醉仙楼掌柜那句“公子息怒,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都复述得一字不差,倒比赵奎公文里那些“聚众闹事”“意图谋反”的空泛指控可信多了。他刚要开口传证人上堂,就听得堂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喝问:“周望!你安的什么心?竟敢对反贼温言细语!”这声音又尖又利,像刮锅的铁勺似的刺耳,堂下衙役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济公摇摇晃晃地从屏风后钻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子,豆沙馅蹭得嘴角亮晶晶的,醉眼朦胧地晃着破蒲扇,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赵奎一听“施恩”二字,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手里的茶盏“啪”地磕在案上,茶水溅了满桌。他这股火气可不是凭空来的——十年前施恩在禁军当旗牌官时,就敢揪着他的亲信刘都头克扣军饷的事不放,拿着账本闹到节度使衙门,虽说最后没把他牵扯出来,但刘都头被革职充军,他在军中的势力也折了大半,这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听说施恩“殴打官亲、意图谋反”,赵奎只觉得心头一阵狂喜:真是天赐良机!他当即喝退家丁,亲自磨墨铺纸,抓起紫毫笔在公文上疾书——“查钱塘施恩,素怀不臣之心,纠集亡命之徒开设镖行,实则为反贼巢穴。今于醉仙楼聚众殴伤官亲,口出悖逆之言,扬言‘颠覆朝堂’,罪证确凿,情同谋逆。着杭州府即刻捉拿,依律判斩立决,株连九族,以儆效尤!”写完后他重重盖上按察使的朱红大印,喊来心腹差役:“快马加鞭送杭州府,让周望半个时辰内必须抓人!若敢拖延,就说我要参他通敌叛国!”
捕头张彪吓得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拦济公:“疯和尚休走!这是杭州府大堂,上堂需有状纸,旁听需有令牌,你这般闯进来,是藐视公堂!快退出去!”张彪身高八尺,常年练刀的胳膊比寻常人腿还粗,这一拦本是十拿九稳,可济公只是慢悠悠地摆了摆破蒲扇——那扇面破得跟筛子似的,扇柄用草绳捆了三圈,看着风都吹得跑。可扇面刚碰到张彪的胳膊,张彪就觉得一股软中带硬的力道涌来,像被水牛撞了似的,“噔噔噔”连退三步,脚后跟磕在堂下的石阶上,差点摔个四脚朝天。济公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把肉包子往怀里一揣,拍着胸脯道:“藐视公堂?我这是来给大人送真相!你可知我是谁?灵隐寺道济,皇上召我进过宫,御笔题了‘活佛’二字!你个小小的捕头,也配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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