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荣跟着引路太监往御书房走,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皇帝突然单独召见,也没说为啥。
他脑子里把自己最近干过的事飞快地过了一遍,除了跟赵平那点勾当,好像也没啥能直接捅到御前的。
可那事不是已经压下去了吗?
赵相说了,只要他认下那个野种,保他北疆的好处,还能把舆论摁死。
这么一想,他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说不定是北疆军务?
对,肯定是这样。
云煜歪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本折子,看着挺悠闲。
见周炳荣进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下:“周侯来了,坐。”
周炳荣心虚的微微抬头瞄了一眼。
看样子,不像要发难。
“谢陛下。”
他规规矩矩地在旁边准备好的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
“你以前驻守北境,立了不少军功,尤其是收官的那一战,以少胜多,不愧是定远侯。”
周炳荣表面上高兴,可心里却冷不丁的动了一下。
他脸上赶紧堆起笑:“陛下过誉了,都是过去的事,况且功劳也不都是臣一个人的。”
“对了,你觉得你和白起比如何呀?”
云煜乐呵呵的,惦着手里那本奏折看着他。
周炳荣赶紧收敛神色,恭敬的站起身。
“陛下您说笑了,白起,赵奢,乐毅,神于用兵,所向无敌,臣不敢比。”
有人说白起善战善胜,胆力绝众,材略过人,有人说他是屠戮过重,罪孽过深。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起是自刎而亡,因他功高盖主。
周炳荣心里没底,为什么突然间会提起这个人?
“朕以为,韩白卫霍并驾齐驱,说他是战神不为过吧?”
“是,陛下说的是。”
“你以为白起的名字是白起的?那才是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
周炳荣越听越毛,自己是武将,先前表面上是夸自己,现在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人?
自己和人家完全没法比,难道是用这话在敲打他?
“朕这几天啊,眼神不太好,看东西模糊。”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云煜把手里的折子往前一递。
“正好,周爱卿你就帮朕看看,这上头写的什么,给朕大声念念。”
他赶紧起身,双手接过那本折子,嘴里应着:“是。”
“臣,御史台王涣,谨奏:查,原北疆参将周炳荣,于元启七年黑水河一役虚报战功,屠杀……“
后面的他不敢读了,上面清楚的写着杀流民冒敌军首级,克扣军饷,伪造军报,贿赂上官……
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条条,一桩桩,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住了。
周炳荣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连忙合上奏折。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这些都是污蔑之词,这个王焕,臣是为难过他几次,可也都是因为公务,他……”
云煜没恼也没怒,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
“行了,周爱卿,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此言差矣了。”
“你以为朕还年轻,还像以前那么好糊弄?”
他站起身,一走一过的时候把周炳荣头上的官帽顺手摘了下来,放在手里把玩。
“以前,有丞相保你,现在,你觉得他还愿意保你吗?还能保得住你吗?”
“陛下!陛下明鉴!这……这是诬告,当时的所有凭证军报都是真的,这么多年臣一直忠心耿耿……”
“是吗?”云煜的声音从他身后飘来:“你的忠心,一直以来,不都是在丞相那里吗?”
“杀良冒功朕可以当不知道,克扣军饷真可以当没看见,可是,你,却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周炳荣心里的那点侥幸终于彻底的消失了。
皇帝在乎的不是他的所作所为,而是,他的背叛。
此刻所有的狡辩,更像是给自己往囚架上钉钉子,钉得死死的。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去那里想清楚你的过错,错在了哪儿。”
“陛下,臣知道错了,臣过去糊涂,求您在给臣一次赎罪的机会。”
周炳荣趴在地上,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脸面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白起是怎么死的吗?”
云煜的声音从更远处飘过来,“可以说是自刎,更可以说是君要臣死。”
“周炳荣,朕没把你交给萧桓,也算是全了你我的君臣之情。”
周炳荣鬼哭狼嚎的被拖了下去,室内突然变得更加安静。
他把从周炳荣头上摘下来的官帽嫌恶的扔在地上。
又从地上捡起那份被他弄脏的奏折。
“皇姐,你把刀递给了我,是逼着我和赵平翻脸,然后呢?然后坐收渔翁?”
“还是说,你有其他的打算?你当初的那句下一个轮到你,是随口一说,还是……”
***
牢狱里,永远都是那种霉味,尿臊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在一起,这股恶心让人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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