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追求的,是‘消除一切不确定性’。”云知意继续说,“而生命、文明、进化……所有这些珍贵的东西,恰恰诞生于‘不确定性’之中。你想把世界变成一个完美无瑕的静态模型,但那样的世界——”
她抬手,指向身后那片正在自由生长的混沌:
“——连一株会唱歌的蘑菇都容不下。”
屏障内,规尺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生锈的齿轮:
“不确定……是错误。错误需要修正。”
“修正完了呢?”云知意反问,“修正到一切都完美、一切都按既定程序运行,然后呢?宇宙变成一台永不犯错的机器,永恒地……重复播放同一段录像?”
规尺的瞳孔深处,紫色深渊的旋转速度开始变慢。
“我见过一个世界。”云知意轻声说,“它叫地球。那里没有灵力,没有天道,人类用脆弱的身体和短暂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摸索世界的规律。他们犯过无数错误——错误地认为地球是平的,错误地认为太阳绕地球转,错误地认为某些疾病是神的惩罚。”
“但每一次错误,都让他们离真相更近一步。”
“而现在,那个没有灵力的世界,人类已经能把探测器送到火星,能解读基因的密码,能用量子计算机模拟宇宙——这一切,都建立在无数错误和不确定性的基础上。”
她看着规尺。
“你删除了错误,也就删除了进步的可能。”
“你消灭了不确定性,也就消灭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神殿的屏障,出现了一道裂缝。
不是外力击破的。
是从内部……自我崩解的。
规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曾经握笔记录实验数据的手,如今已经半晶体化,指尖流淌着紫色的数据流。
“我……”他喃喃,“我只是想……让一切变得完美……”
“完美是终点吗?”云知意问,“还是说,完美本身……就是一种死亡?”
屏障彻底破碎。
云知意走进神殿。
她没有攻击,只是走到规尺面前,伸出手。
掌心,是那张油腻餐巾纸——如今上面空空如也,只剩一点点油渍。
“密码我用掉了。”她说,“但我突然觉得,比起关掉系统,或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规尺抬起空洞的眼睛。
“什么……方案?”
“给它一个新的目标。”云知意指向神殿外那片混乱而生机勃勃的镜海,“告诉‘摇篮之外’,它的使命不是格式化一切不确定,而是——保护这些不确定,让它们自由生长。”
规尺愣住了。
“你疯了……”他声音发颤,“那是底层协议……不可能修改……”
“零能做到,”云知意说,“它用自己的核心代码当后门,给了我这个密码。这说明什么?说明连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监控程序,都能在接触真实世界后产生‘叛变’。”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那么,一个曾经是顶级研究员、亲手创造过无数实验世界的你——”
“为什么不能‘叛变’第二次?”
神殿陷入死寂。
只有外面混沌植物生长的窸窣声,和联军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许久。
规尺缓缓抬起手。
指尖,紫色的晶体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苍白、布满裂痕、但属于人类的皮肤。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芯片——和零留下的那些很像,但更古老,边缘已经磨损。
“这是……”云知意皱眉。
“我的研究员权限密钥。”规尺的声音依然干涩,但多了一丝……人性的颤抖,“三千年前,我用它违规修改了实验参数。现在……它应该还能用最后一次。”
他把芯片递给云知意。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至于我……”
他看向神殿深处,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他如今半人半晶体的模样。
“我该去……面对我的错误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开始崩解。
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数据解构”——他把自己三千年来积累的所有研究数据、对“摇篮之外”的掌控权限、乃至自身的存在定义,全部压缩成一个纯净的白色光点,然后——
按进了那面镜子里。
镜子表面泛起涟漪。
然后,浮现出一行新的系统提示:
【检测到原管理员“规尺”自愿提交全部权限】
【新管理员候选人:“极端异常体-云知意”】
【是否接受“摇篮之外”系统管理权?】
【警告:接受后,您将成为本实验场及所有关联世界的规则最高裁决者,同时永久绑定“癌细胞宿主”身份,需持续以自身存在平衡系统稳定性。】
云知意看着那行字。
又看了看手里的芯片。
再看向神殿外——砺岩、墨辰、楚凌霄、陈长老、三千七百个来自不同世界的联军,都在看着她。
她沉默了三秒。
然后抬起手,在虚空的选择界面上,轻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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