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殊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都灵君那句话如同惊雷,劈开了他灵魂深处某片被重重迷雾封锁的记忆。
“因为从你叛出魔域,踏入九重天的那一刻起,你的恨,你的疯,你的命——连同你这不听话的本能,都早已属于我。”
不属于今生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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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人间,金国。
他是王子凛殊,不是魔,只是一个在铁蹄烽烟中试图力挽狂澜的凡人。国祚将倾,敌军兵临城下,他身披残破的甲胄,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身后是摇摇欲坠的王城,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敌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把他吞噬。
就在他准备以身殉国的那一刻,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那人穿着普通的将领盔甲,背影却挺拔如松,带着一股他从未在任何凡人身上感受过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殿下,末将愿为先锋,撕开敌阵。”将领回头,露出一张平凡却坚毅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亘古的寒星。
那是……都灵君!纵然容貌、气息完全不同,但那双眼睛,凛殊此刻无比确定,那就是他!
“将军……”
“唤我‘灵’即可。”将领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跟紧我。”
那场战斗,成了凛殊永生难忘的梦魇与救赎。“灵”如同战神附体,所向披靡,硬生生在必死的绝境中,为他杀出了一条血路。王城保住了,国祚得以延续。
但在最后的冲锋中,为了替凛殊挡下致命的一箭,“灵”倒下了,鲜血染红了战袍,那双寒星般的眼眸逐渐失去光彩,却依旧望着他。
凛殊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嘶声哭喊。
“灵”看着他,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最终却只是用尽最后力气,低哑地说:“活下去……殿下。你的劫,还未完……”
那是他作为凡人凛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到锥心刺骨的失去。那痛楚,远超后来剔魔骨、受唾弃的千百倍。他以为他失去的是誓死效忠的部将,是力挽狂澜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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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碎片与眼前都灵君冰冷而掌控一切的面容重叠。
凛殊踉跄着后退一步,魔气紊乱地四溢,眼神破碎不堪。“是你……当年在金国……是你……”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为我战死……是为了……让我历劫?”
都灵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默认的姿态,比任何利刃都更残忍。
“情劫需至悲至痛,方能勘破。”都灵君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古老经文,“你当时心性未坚,若国破人亡,恐沉沦过深,再难回转。本君以身入局,替你承了这最烈的一重劫煞,助你功成。”
“助我功成……”凛殊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想起自己抱着“灵”的尸体,那撕心裂肺的痛,那之后无数个日夜的愧疚与思念……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设计好的戏码?一场为了让他“功成”而演的戏?
“所以,你看着我为你痛苦,为你愧疚,为你立祠焚香,感念你的‘恩德’……”凛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带着血味,“然后,在我飞升之后,或者说,在我堕魔之后?再用另一场更盛大的羞辱,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磨砺我这把‘刀’?!”
玉葫站在一旁,听着这骇人听闻的真相,连杀意都凝固了。她看着自家主上那几乎崩溃的模样,心疼与愤怒交织,却不知该指向何方。
都灵君向前一步,无视凛殊周身失控的魔气,伸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剧烈颤抖的睫毛。
“假的?”都灵君微微偏头,银眸中第一次映出除了冰冷与兴味之外的东西,一种近乎残酷的认真,“那一箭穿心之痛,是真的。为你战死时,看着你流泪的眼,本君神魂的震荡,也是真的。”
他的指尖终于落下,带着冰雪的凉意,点在凛殊的心口。
“劫是真的,痛是真的,你欠本君的这条命,也是真的。”
“凛殊,你早已在不知情时,将一切抵押给了我。如今的恨,不过是延迟了千年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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