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躬身道:“请父亲指点!”
陆兴欣慰地点点头,道:“你既打算借倭寇之手除去顾少康,便不该画蛇添足,又派何东离和江北望前往。”
“若没有何、江二人在福宁州现身,甚至出手相助倭寇,无论此事成也好,败也罢,都与咱们陆家无关。”
“无论是谁,不管怎么怀疑,都不能将此事强加在咱们陆家的身上。”
陆昌赧然道:“确实如此,是孩儿做错了……”
陆兴又道:“在此之后,你又派何东离带人去追杀那木坦之。”
“追杀倒也罢了,你竟还让人邀请了五个真倭同行。”
“你的想法应该是,不想咱们陆家损失过大,而恰好倭寇又与木坦之有仇,便起了借刀杀人之心!”
陆昌不禁微微点头。
陆兴接着沉声道:“你这个做法,便是典型的‘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陆昌面色微白,忙俯首请罪道:“孩儿知错。”
陆兴面色淡然,似毫无感情,道:“哦,那你说说,错在了哪里?”
陆昌微微思索,道:“咱们跟倭寇的关系本极隐秘,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此次将五名真倭带到杭州地界,更与十余人一起围杀林平之,其中还包括新附的尉迟峰兄弟,甚至最后还没能杀死木坦之。”
“这使得咱们陆家与倭寇的关系几乎暴露,若非尉迟峰心狠手辣,当场杀死了张山青,只怕咱们陆家会更为被动了。”
“正是因为江湖上已有传言,说咱们陆家勾结倭寇,孩儿才会请小侯爷相助,将杀死顾少康和勾结倭寇的罪名安在这木坦之的身上。”
说着,陆昌抬眼看向父亲,心中颇为自得,希望听到父亲的赞誉。
陆兴却喟叹一声,道:“老夫实未想到,你到了现在还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哼,若非你的几个弟弟更不成器,老夫甚至要考虑剥夺你的继承之权了!”
陆昌面色苍白,噗的一声跪倒,五体投地道:“孩儿错了,请父亲责罚!”
良久,陆兴才淡淡道:“起来吧。”
陆昌磕了一个响头,方才起身,面色依旧苍白,忐忑地站在案前。
陆兴道:“你前面说的倒也不错。”
“咱们与倭寇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倭寇借助咱们的情报抢劫获利,咱们利用倭寇打击竞争对手。”
“咱们陆家的根基,说到底还是在这南京城内,应天府中,是在这座雄城中的关系网络。”
“一旦与倭寇勾结的事情暴露,哪怕只是市井传言,也必定会影响咱们陆家在其他各家,甚至那些大人物眼中的形象。”
“只要有一半的家族,因此而跟咱们陆家保持距离,损失便不可估量。”
陆昌嗫嚅道:“父亲……”
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随便插口。
陆兴看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就说!”
“是。”陆昌躬身应了一声,低声道,“父亲,这江南的大家族,只要做海贸的,大多都跟倭寇有所联系,无非是深浅不同,怎么会为此跟咱们保持距离?”
陆兴摇头,神色间有些失望地看着陆昌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可以说,但不可以做;而有些事情,只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么?”
陆昌面色一白,连忙低头。
陆兴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咱们陆家的人手损失过大。”
“可是,这些所谓的二流高手,在江湖上纵不能说如过江之鲫,那也是车载斗量。死了一批,咱们再招一批也就是了,有什么可惜的?”
“你要明白,咱们只要家业兴旺,财势俱得,像这些所谓的高手、护卫,那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孩儿明白了,必谨记于心。”
陆兴微微点头,又道:“还有,你如此花费心力来对付一个木坦之,本就是一步臭棋;给他扣上杀死顾少康、勾结倭寇的罪名,更是臭不可闻!”
“那木坦之,本就只是一个江湖人。即便他到处乱说,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即便有人相信,又会造成多大的声势?”
“无论如何,你只要镇之以静,便可坐观其变,从容应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处心积虑专门去对付一个小人物。”
“而且,你特意给他扣上这两项大罪,反倒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尤其是,你的手段根本瞒不了人。”
“这南京城没有傻子,大家都会猜测,到底是谁杀了顾少康,又是谁勾结倭寇!”
陆昌低垂着头颅,沉默不语。
陆兴又道:“你令人去请何三七,借何东离受伤之事,让他去对付木坦之——”
“哼!咱们邀请了何三七这么多次,都没有请动他。”
“由此可见,何三七至少不是个能受名利驱使的。这样的人,你怎么敢随便让他插手此事?”
“无锡城外,那人虽蒙了面,变了音,但多半便是何三七了。”
“若非你又一次画蛇添足,那木坦之说不定已经被小公爷的人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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