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靴子终于不再是踩在嘎吱作响、冰冷坚硬的冰雪上,而是陷入柔软、带着些许湿意的泥土和青草时,连谢霖川都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半个月。
整整半个月,他们才终于从那片见鬼的冰雪地狱里绕出来。
眼前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山谷,绿意盎然,远处甚至能看到稀疏的林木。空气虽然依旧清冷,却不再有那种刮骨般的寒意,风中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谢霖川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下——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但比半个月前熟练了许多,至少能避开琳秋婉腹部的伤处。
琳秋婉脚步虚浮地站稳,深吸了一口久违的、不带冰渣的空气,腹部的伤口似乎都因这生机勃勃的环境而舒缓了些许,虽然偶尔还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她那场惨烈的搏杀。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前方那个正在忙碌的背影上。
谢霖川正粗暴地将拖了半个月的陈风扔到一棵树下。陈风依旧保持着那副僵硬如尸的状态,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他还活着,只是眼神里的惊恐和怨毒早已被漫长的折磨消磨得只剩下麻木。
这半个月,穿越冰原,寻找出路,躲避偶尔出现的秘境生物,所有的脏活、累活、危险的探路和守夜,几乎全是谢霖川一人在做。
她因为伤势,大部分时间只能被他背着,或者勉强跟在后面。她看着他熟练地设置陷阱捕捉小兽,用最粗暴的方式处理食材,在寒夜里用身体挡住风口,在她伤口疼痛发作时面无表情地递过药瓶,在她因噩梦惊醒时只是冷淡地说一句“没事”。
他算不上坏人。
至少,他没有抛下她这个累赘,也没有虐待陈风——虽然那粗暴的拖行方式也绝对算不上善待。
可他也不能被定义为好人。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生命的敬畏,杀人对他来说仿佛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他那些冰冷残酷的言论,时常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不寒而栗。
这种矛盾,让琳秋婉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时,她会恍惚想起刚进入秘境时,那个看似懒散、笨拙、一口一个“师姐”叫着、还会“不小心”偷听她说话的“林川”。
那时的他,虽然也透着古怪,却远比现在这个沉默、冰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煞气的“谢霖川”要好懂得多。
那一声声带着点赖皮味的“师姐”,此刻想来,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看什么看?”
谢霖川冷不丁开口,头也没回。他正蹲在一条小溪边,清洗着刚刚捉到的两条肥鱼,动作利落得近乎残忍。
琳秋婉猛地回神,有些仓促地移开目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她忘了,他虽然看不见,但对目光和气息的感知敏锐得吓人。
“没…没什么。”她低声回答,走到另一块石头边坐下,默默运功调息,试图驱散那点莫名的恍惚。
谢霖川也没再追问。他将清洗好的鱼串在树枝上,生起一小堆火。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深不见底。
很快,烤鱼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递给她一条烤得焦黄酥脆的鱼,自己拿起另一条,沉默地吃起来。
琳秋婉小口吃着鱼,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只是调料匮乏,有些腥。她偷偷抬眼看他。
他吃得很安静,很快,但姿态并不粗鲁,甚至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刻进骨子里的某种…规矩感?与他平时那副懒散模样和狠辣手段截然不同。
这个人,就像一团最深沉的迷雾,每当你以为窥见了一角,就会发现下面隐藏着更深的、更令人费解的东西。
吃完东西,谢霖川熄灭火堆,仔细掩盖痕迹。
“今晚在这里休息。”他言简意赅,“我守上半夜。”
琳秋婉点点头,没有反对。这半个月,他们已经形成了这种默契。
她靠着一棵树干坐下,疲惫和伤势让她很快泛起困意。在半睡半醒之间,她似乎又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懒洋洋语调的——
“师姐,安心睡。”
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谢霖川依旧坐在不远处的那块石头上,背对着她,身影在渐暗的天光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仿佛从未开过口。
是错觉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那团迷雾,愈发浓重了。
夜色渐浓,虫鸣声起。
这片看似平静的山谷,不知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境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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