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头的话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带着烟草的辛辣和权力的诱惑。
辰龙字号。
一步登天。
谢霖川覆面下的脸看不出丝毫波动,但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像是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鼠头抽烟袋的咕噜声格外清晰。
几息之后,谢霖川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决断:
“好。”
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鼠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精光,猛地一拍大腿:“好!老子就知道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
谢霖川微微偏头,“看”向鼠头:“头儿的提携,我记下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敷衍的“人情味”:“日后若真能有所寸进,不会忘了头儿今日之举。”
鼠头闻言,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舒心的话,连连摆手:“哎哟,言重了言重了!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朔关城分衙还有我这么个老哥哥就成!”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神里的算计和满意却藏不住。用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猎杀状态未知、行踪成谜的血剑萧无)和一个空头支票(辰龙字号),送走一个他根本掌控不了的煞星,还能结个善缘,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他立刻拉开抽屉,翻找片刻,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盖着黑红色狱镜司特殊印鉴的文书,递给谢霖川。
“这是举荐文书!拿着它,直接去城西的狱镜司府,找斩部的厉昆仑厉大人!他自会安排!”
谢霖川接过文书,指尖划过那冰冷的印鉴,将其收入怀中。
“司影呢?”他问。
“那小子机灵,跟你搭手也还算得力,自然跟你一起去!”鼠头笑道,“总不能让你个…呃…一个人去那边单打独斗。有个熟悉的人跑跑腿也是好的。”
谢霖川没再多言,点了点头,转身推门而出。
司影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外走廊来回踱步,一见谢霖川出来,立刻凑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想问又不敢问。
“收拾东西。”谢霖川言简意赅,“明天一早,去狱镜司府。”
司影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圆,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去…去府里?!川哥!咱们…咱们这是…升了?!”
“算是吧。”谢霖川脚步不停,向外走去,“鼠头给了个任务,完成了,就能进辰字号。”
“辰…辰龙字号?!”司影的声音都变调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像做贼一样跟在谢霖川身后,语无伦次,“我的娘诶…辰龙字号…川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
谢霖川被他吵得烦,冷冷甩出一句:“再废话就留下。”
司影瞬间噤声,只留下一张因极度兴奋而涨红的脸,和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两人便离开了这处阴森偏僻的分衙。谢霖川依旧是那身黑衣覆面,腰挎“渡夜”,背负“折风”。司影则背着一个不小的行囊,里面塞满了各种他认为“有用”的零碎玩意儿,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憧憬。
他们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子鼠字号里,本也没什么值得道别的人。
朔关城中心区域的狱镜司府,与城外那处偏僻分衙截然不同。
那是一座占据了大片区域的黑色建筑群,高墙森严,门楼耸立,黑底金字的“狱镜司”匾额高悬,门前矗立着两尊狰狞的饕餮石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往来进出的皆是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黑衣之人,面具的制式也明显更高,偶尔能看到佩戴寅虎字号面具的身影匆匆而过。
站在那扇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铁大门前,司影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之前的兴奋被一种无形的威压冲淡了不少,变得有些紧张。
谢霖川却仿佛毫无所觉,他“抬眼看”了看那高耸的门楼,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更浓郁、更冰冷的煞气,覆面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这里,才有点意思。
他拿出鼠头给的举荐文书,递给了门前值守的黑衣守卫。
新的征途,就在这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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