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玄州,朔关城,影剑门别院。
琳秋婉正于静室调息,胸口那“灼霜之伤”虽被燕绫娇以圣药稳住,但仍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焉川那场惨烈战斗与体内苏醒的宿命。忽然,她心有所感,猛地睁开双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却浩瀚的力量,如同初春融雪汇成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大地,浸润着她的身心。那力量带着古老的庇护之意,纯净而正统,与她体内的太阴玄霜之气非但没有排斥,反而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让她因伤势和宿命而焦躁的心神,竟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她快步走到窗边,望向南方天际,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象,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安定”感,却真实不虚。
“这是……山河碑的力量?”琳秋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明亮的欣喜,“是了!定然是京州那边,叶师尊他们成功催动了山河镜基!”
几乎同时,别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隐约的欢呼声。楚如漪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容:“秋婉!你感觉到了吗?刚才那股气息!还有,刚接到前线传讯,城外活动的妖祟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煞气萎靡,攻势大减!压力顿轻,看来是山河镜基起效了!”
连朔玄州这等重灾区都立竿见影,可见那镜基威能之强!
琳秋婉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些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那天然向下微抿的唇角,也难得地透出一丝暖意。“太好了……如此一来,重聚山河碑,修复屏障,便不再是空谈。”
希望的光芒,似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穿透北境的阴霾,照进了每个人心里。
楚如漪看着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淡淡愁绪与那若隐若现的冰蓝竖痕,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秋婉,既然局势暂稳,你更要好好养伤。宗门这边,有我和师尊。”
琳秋婉轻轻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南方,越过千山万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山河碑之力对妖祟有如此强的克制,那他……他体内那狂暴的煞气,此刻又如何了?
欣喜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
……
赤霄州南部,荒芜人烟的赤岩山脉深处。
燕绫娇扶着谢霖川,落在一处相对背风、煞气稀薄的山谷中。刚一落地,谢霖川便猛地推开她,踉跄几步,单手撑在一块灼热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
离开了山河镜基力量笼罩的核心区域,那仿佛要将灵魂都灼烧净化的煌煌正气减弱了许多,但他体内的冲突并未停止。皮肤下那些暗红色的煞纹依旧如同活蛇般蠕动,颜色时明时暗,散发着不稳定的高温。他周身的雷煞之力紊乱不堪,紫金电芒与暗红煞气彼此撕扯,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呃……”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赤幽冥铁煞气与山河碑之力的天生对立,如同两种剧毒在他体内厮杀,带来的痛苦远超任何肉体伤势。
燕绫娇站在几步之外,不敢轻易靠近,看着他痛苦挣扎的背影,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纯阳功法?此刻只会火上浇油。丹药?寻常丹药面对这种本源层次的冲突,根本毫无作用。
“谢霖川……你怎么样?我能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谢霖川没有回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面,汗水混着皮肤表面渗出的细微血珠,滴落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蒸发。
怎么办?
他脑海中飞速盘桓着这个问题。
山河碑的重聚势在必行,这是抵御狰魁、保全人间的唯一希望。但只要山河碑的力量存在一天,对他这身赤幽冥铁煞骨而言,就是无时无刻的酷刑和威胁。
放弃煞气?且不说这早已与他骨骼、经脉乃至“戮”字大道深度融合的力量能否剥离,就算能,失去这股力量,他拿什么去对抗那些强大的妖祟?拿什么去面对虎视眈眈的朝廷和江湖?在如今这个乱世,失去力量等同于死亡。
硬扛下去?这次只是镜基初成,散发出的余波就让他如此狼狈。若真的山河碑重聚,那股完整的、针对一切邪祟的净化之力全面爆发,他怀疑自己会不会在碑成的瞬间就直接被净化成飞灰!
似乎……走进了一个无解的死胡同。
他因赤幽冥铁而获得力量,也因此成为山河碑的排斥对象。他需要这力量去战斗,去守护一些东西,但这力量本身,却又被守护世间的至高神器所不容。
讽刺,无比的讽刺。
“嗬……嗬……”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充满了自嘲与戾气,“贼老天……你玩我……”
难道他谢霖川的宿命,就是要么被煞气吞噬成魔,要么被山河碑净化成灰?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不!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疯狂。
一定有路!
赤幽冥铁源于堕魔的赤烬剑仙,而赤烬与凌玄、与开天剑仙同出一源!既然力量同源,为何不能共存?为何一定要是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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