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化空间内,时间如同被拉长的糖稀,粘稠而缓慢,却又带着灼人的腐蚀性,一丝一毫地消磨着被困者的生机与意志。
琳秋婉侧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守护阵法的光幕如同一个脆弱的蛋壳,将她与外界无边污秽的血池和翻涌的怨雾隔开。但隔绝并非绝对,那无孔不入的炼化之力,正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光幕,也透过光幕,如跗骨之蛆般渗透进来。
起初只是燥热,如同置身于温吞的火炉边。但渐渐地,那“热”变了质。它不再仅仅是温度,更像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身的溶解力。仿佛她的身体、她的经脉、她苦苦维持的玄霜道基,乃至她的意识,都成了某种无形熔炉中等待被炼化的材料,正在被缓缓加热、软化,朝着某种不可逆的“融化”状态滑落。
眉心玄霜印传来的冰寒抵抗越来越吃力,如同薄冰覆盖在沸腾的岩浆上。她的指尖偶尔会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蜡油滴落般的错觉,让她悚然一惊。她知道,这并非幻觉,而是炼化空间的力量正在加深对她的侵蚀。她的龟息状态,或许能最大程度降低生命活动,延缓被炼化的速度,但绝非长久之计。一旦【清心守玉魄】的力量被耗尽,或者外界侵蚀突破某个临界点……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盘坐在光幕边缘、背对着她的谢霖川。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暗红与霜白交织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周身那些诡异的图腾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闪烁,气息沉凝如渊,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暴烈。从刚才简短而震撼的对话后,他就再未动过,也未再出声,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
他怎么了?是之前强行吞噬那些力量、击杀祭坛守卫的反噬终于爆发了?还是……在与体内那股越来越危险的力量做殊死搏斗?看他身上那些图腾的闪烁频率,似乎并不稳定。
琳秋婉的心微微一紧。尽管他们之间隔着隔阂,尽管他如今的模样气息大异往常,更显危险莫测,但此刻在这绝境之中,他是她唯一的依靠,是这方寸之地的守护者。如果他倒下,那层脆弱的守护光幕恐怕顷刻即碎,而她……
她想开口询问,甚至想挪动一下身体,弄出点动静来试探。但她实在太虚弱了,每一次试图调动哪怕一丝玄霜之力,都会引来周身更剧烈的“融化”感,仿佛整个身体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背对着她的身影,心中焦灼与无力感交织。
就在她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盛,几乎要强提一口气出声呼唤之时——
盘坐的谢霖川,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痉挛,更像是……某种深层次的共鸣?或者感应?
琳秋婉屏住了呼吸。
谢霖川的意识,此刻正沉浸在一片奇异的“混沌”之中。并非昏迷,而是在进行一种极其凶险而精妙的“远程连接”。
自从他疯狂吞噬此间同源力量、气息暴涨、甚至隐隐触动十二气息后,他与本尊之间那被炼化空间严重扭曲隔绝的联系,就变得……有些不同了。不再是纯粹的单向微弱感应,而是多了一种模糊的、仿佛隔着厚重毛玻璃看到的影影绰绰。
而就在刚才,当外界那熟悉的、属于本尊的、更加精纯磅礴且带着煌煌天威的雷霆煞气,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骤然出现在炼化空间“外部”某个极其接近的位置时,这种联系被瞬间“点亮”了!
仿佛两个同源的信号源,在极度接近时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谢霖川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全部心神沉入这道骤然清晰的连接通道之中,不顾可能被炼化空间规则反噬的风险,强行进行意识层面的沟通!
没有言语,没有画面,只有最纯粹的信息洪流与意志碰撞在刹那间交汇、交换!
他“看到”了本尊一路北上的疾驰,看到了裂谷外那翻滚的邪气黑云,感受到了本尊那燃烧的焦灼气息。
本尊也“感知”到了他这里无边血池、幽绿魂火、遍地枯骨的诡异景象,感受到了他疯狂吞噬后的力量暴涨与状态不稳,更清晰地“看”到了那蜷缩在微弱光幕中、气息奄奄的琳秋婉。
炼化空间内部结构、祭坛符文的关键节点、狰魁疑似沉睡恢复的状态、琳秋婉岌岌可危的处境……所有关键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千分之一刹那完成了交换!
连接仅仅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因炼化空间的压制和距离的阻隔而再次变得模糊、艰难。但,足够了!
本尊那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淬火的刀锋,斩开混乱的信息流,传递过来最终的决定:
【狰魁伤,闭关炼化。即此刻。里应,破点在你处祭坛西南第三符文节点。外攻同步。准备突围。】
即此刻!不再等待!
谢霖川的意识猛地从那种深度连接的“混沌”中抽离,回归本体。几乎在同一时间,他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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