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风波后,星霜小筑的日子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季星尘手臂的余毒已清,只是需要时间温养经脉。他依然每日来,检查玄澈的根基,为凌霜调养,偶尔也会指导一下无忧如何更“温柔”地与灵药精怪玩耍——尽管效果甚微,那株被刘管事领走的紫心凝神兰还是因为无忧一次兴奋的打喷嚏而折了一片叶子。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
比如季星尘看凌霜的眼神,少了些刻意收敛的探究与温和,多了几分自然的专注与暖意。比如凌霜虽未明确回应他那日的告白,却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偶尔在他专注炼丹或讲解丹理时,会静静地看他许久。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微妙张力。
这夜,月华如水。
季星尘处理完阁中事务,来到星霜小筑时,见凌霜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面前摆着一副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棋盘,黑白二色的棋子光泽温润。玄澈在她身旁特制的婴儿椅中,睁着那双清醒时愈发显得灵慧的金灰眼眸,好奇地看着棋盘。无忧则趴在石桌一角,小爪子扒拉着一枚白子,试图把它滚到地上。
“会下棋?”季星尘在她对面坐下,很自然地伸手,用一根手指抵住了无忧蠢蠢欲动的小爪子。
“略懂。”凌霜抬头,月光洒在她脸上,显得眉眼愈发清丽,“闲来无事,星尘可愿手谈一局?”
她唤他“星尘”,已越来越顺口自然。
季星尘眼中漾开笑意:“求之不得。”他抬手拂袖,棋盘两侧各出现一盏清茶,茶香袅袅,“以何为注?”
凌霜执起一枚黑子,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棋面,抬眼看他:“阁主想赌什么?”
季星尘执白,却不急着落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柔和:“不赌外物,只赌……真心话,如何?每输一子,或棋局终了时,需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得虚言。”
真心话?凌霜指尖微顿。这赌注,看似轻松,实则危险。以他们二人的心智和如今微妙的关系,每一个问题都可能直指核心。
但她看着季星尘坦荡含笑的眼眸,心中那点迟疑忽而散去。也罢,有些话,总要说开。
“好。”她应下,将黑子轻轻落在星位。
棋局开始。
季星尘的棋风,一如他为人,初看温润平和,布局稳健大气,不疾不徐,却暗藏机锋,每每于不经意处埋下伏笔,待到中盘,方显峥嵘,连环手段层出,既准且狠。
凌霜的棋路,则更显灵动诡谲。她似乎并不拘泥于常规定式,落子天马行空,时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时而又如混沌初开包罗万象,常常在看似无关紧要处投下一子,待到数十手后,才显出其勾连全局的妙用,总能在季星尘即将合围时,另辟蹊径,撕开缺口。
两人皆是心思缜密、算力惊人之辈,一时间棋盘上黑白交错,犬牙相制,竟杀得难解难分。月光下,只有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和偶尔无忧拨弄棋子发出的细微窣窣声。
玄澈安静地看着,那双异色眼眸随着棋子的移动而微微转动,仿佛能看懂这无声的厮杀。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棋至中盘,局势依旧胶着。
季星尘拈起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方,却迟迟未落。他抬眸,看向对面凝神思索的凌霜,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棋局的寂静:
“第一个问题。”
凌霜抬眸。
“那日幽冥裂缝中,墨渊拉住你时,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动摇?”季星尘问得直接,目光却依旧温和,仿佛只是好奇。
凌霜一怔,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问这个。她沉吟片刻,落下一子,才坦然道:“有。但非关情爱,而是对力量与本能的忌惮,以及……对未知契约的警惕。”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在万丈深渊边,有人伸手拉你,你明知危险,但求生的本能会让你下意识抓住。”
这个回答,坦诚而冷静。季星尘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落下白子:“该你了。”
凌霜看着棋盘,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丹心阁传承数千年,根基深厚。你以阁为注,赌一个飘渺未来,阁中长老与弟子,当真无人反对?”
季星尘笑了,落子如飞:“反对者自然有。但自我接掌丹心阁那日起,他们便该明白,我季星尘的决定,从不由他人左右。丹心阁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权柄。我想用它护着谁,它便护着谁。” 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棋局继续。
又过片刻,季星尘再问:“君无夜于你,究竟是何存在?”
这个问题更犀利。凌摩挲着棋子,眼前闪过魔宫种种,那个霸道、暴戾、偏执却又在某些时刻泄露出一丝笨拙关心的男人。
“是债主,是枷锁,是……”她斟酌着词句,“是我长子君晅的父亲,也曾是……一片狭小天地里,唯一的依靠与恐惧。” 这个回答同样复杂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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