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西的秋阳带着几分慵懒,斜斜洒在五龙会据点的青石板上。院子里的老梧桐树落了满地碎金似的叶,风一吹,便簌簌地打着旋儿。林凡尘正坐在石桌旁,指尖捻着一枚泛黄的青铜镖牌,镖牌上的五龙纹路被摩挲得发亮。陈启然坐在对面,手里捏着一卷刚誊抄好的纸,声音压得极低:“龙纹反噬的调理方子我改了三稿,加了虎丘山的龙须草,林虎那胳膊的红肿,再敷上三天该能消下去。”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刻意放大的脚步声——沉重的牛皮靴底碾过青石板,“噔、噔、噔”,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地面踩出坑来,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戾气。
“五龙会林凡尘可在?龙兴社特使到访——”
喊话的人嗓音尖细,尾音拖得老长,像是戏台上的花旦亮嗓,却又裹着冰碴子似的倨傲,引得院墙外几个路过的挑夫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林凡尘的指尖顿了顿,眸底掠过一丝冷光,他将镖牌轻轻揣进衣襟里,压在贴身的位置,才抬眼看向院门,声音淡得像杯凉透的茶:“请进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轴的老旧声响里,为首的男人迈着八字步踱了进来。他穿一身墨色暗纹绸面长衫,领口袖口滚着金线盘龙边,料子是顶好的杭绸,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下巴微微扬着,那双三角眼半眯着,扫过院子里的石桌、梧桐、墙角晒着的草药包,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仿佛脚下踩的不是五龙会的地盘,而是他自家的后花园。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刻意挺直腰板,甚至嫌恶地踮了踮脚尖,像是怕青石板上的尘土脏了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牛皮靴。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身黑色短打,腰间别着淬了寒光的短棍,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是练家子。两人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帮众,带着凶戾的打量,像是在清点这里的人手,又像是在评估对方的实力。
“你就是林凡尘?”长衫男人走到石桌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双手背在身后,脚尖不屑地踢了踢桌腿,语气轻慢得像是在打量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龙爷说,近来沪西码头闹得凶,特命我来传个话——五龙会占着这么块肥肉,未免太碍眼了些。”他说着,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粗瓷茶杯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啧,五龙会的当家,就喝这种糙茶?”
陈启然的眉头“唰”地蹙紧,握着纸卷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刚要开口驳斥,却被林凡尘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拦下。
林凡尘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杯沿上还沾着几片茶叶,他抿了一口凉茶,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平静无波:“龙兴社的地盘在浦东,隔着一条黄浦江呢。沪西的事,似乎还轮不到龙爷操心。”
“操心?”长衫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拔高了声调,尖细的嗓音刺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引得院外的挑夫们议论纷纷,“林凡尘,你怕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魔都地面上,龙爷说一,谁敢说二?今日我来,是给你脸——识相的,就乖乖让出沪西码头三成收益,今后五龙会归拢到龙兴社麾下,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现在守着个破院子强?”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烫金描红的契约,拇指和食指捏着契约的一角,像是嫌脏似的,“啪”的一声甩在石桌上。纸页翻飞间,“附属盟约”四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疼,下面还盖着一方朱红的“龙兴社印”。他抬脚重重踩在石桌的一角,力道之大,竟让那青石板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桌角的石屑簌簌往下掉,“这是盟约,签了,你们还是沪西的‘老大’;不签——”他拖长了尾音,三角眼猛地睁开,露出里面的凶光,“不签的话,这五龙会,怕是要在魔都彻底消失了。”
这话刚落,院子的侧门突然“哐当”一声被踹开!
林虎提着一根小臂粗的榆木棍大步流星地闯进来,他刚从码头巡逻回来,工装裤的裤脚沾着泥点子和机油渍,额头上还淌着汗,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滚,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听到长衫男人的话,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瞬间瞪圆,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要炸开。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林虎的吼声震得梧桐叶又簌簌落了几片,他几步冲到长衫男人面前,榆木棍往地上狠狠一拄,“咚”的一声,溅起几粒碎石子。他的个头不算高,但常年练拳的身板敦实得像座小山,身上的汗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子野性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死死盯着长衫男人,眼神像要吃人,“龙兴社的狗腿子,也敢跑到五龙会的地盘上撒野?”
长衫男人被林虎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绊倒。他稳住身形后,顿时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骂道:“哪里来的粗鄙莽夫?也配和我说话?”他说着,抬手就往林虎的肩膀上推去——那只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腕上还戴着一串翡翠珠子,晃得人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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