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的余韵,像是喝高了之后的宿醉,在神之泪山谷的空气里盘旋不散。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发动机的轰鸣声就撕碎了山谷的宁静。
一辆辆涂着白色五角星的美式十轮大卡,排着长龙,喘着粗气,从山口缓缓驶入。
整个山谷都活了过来。
士兵们从简陋的营房里涌出,工人们从刚刚开工的工地上跑来,所有人的脖子都伸得老长,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而又敬畏的光。
卡车的帆布被掀开,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箱。箱子上,用英文和数字喷涂着致命的符号。
“M1加兰德步枪!我的老天爷!是加兰德!”一个识货的老兵,声音都在颤抖。
“那是什么?比中正式还长?”一个新兵蛋子好奇地问。
“屁!那是勃朗宁自动步枪!一梭子过去,小鬼子的歪把子就是烧火棍!”
“还有那个!六十毫米迫击炮!崭新的!炮管上的油还没擦干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浓烈枪油味、崭新帆布味和男人汗味的气味。这味道,比任何女人的香水,都更能刺激他们的荷尔蒙。
陈猛带着一队警卫,在车队旁拉起了警戒线,声嘶力竭地吼着:“都别挤!别他妈乱摸!登记入库之后,人人有份!谁敢抢,老子崩了他!”
他的威胁,在这些崭新的杀人利器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一群跟着王悦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围在一辆装满加兰德步枪的卡车旁,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领头的是一营的连长,外号“王大炮”,以前是东北军的,一手捷克式机枪使得出神入化。
“他娘的,真漂亮。”王大炮咂摸着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这枪托,是胡桃木的吧?摸着肯定比三八大盖舒服。”
他身边一个老兵酸溜溜地说:“连长,这好东西,能轮到咱们?”
“怎么不能?”王大炮眼睛一瞪,“咱们跟着师长,从野人山杀出来,哪次不是咱们一营顶在最前面?这头功的汤,咱们不喝谁喝?”
他话音刚落,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队穿着崭新美式军服,脚踩牛皮军靴的士兵,排着四方阵,喊着口号,跑步而来。他们个个昂首挺胸,精神饱满,和山谷里这些穿着五花八门、站没站相的老兵油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史迪威从蓝姆伽训练营,特意调拨给王悦桐的,一个整编的美械营。
营长叫周浩,西点军校短期培训的人才,标准的军事精英。
周浩在车队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围在卡车旁,流里流气的王大炮等人,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请问,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他的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王大炮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答:“独立第一师,一营。有事?”
“既然是友军,就请遵守纪律。”周浩的下巴微微抬起,语气强硬地说,“这些是盟军援助的战略物资,在正式配发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请你们立刻离开。”
王大炮和他手下的兵,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都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哟呵?小子,口气不小啊。”王大炮掏了掏耳朵,“你谁啊?跟老子俩在这儿摆谱?”
“我是独立第一师,二营营长,周浩。”周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现在,我命令你们,后退!”
“命令?”王大炮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身边的老兵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他命令我们!”
“这小白脸,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周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从小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军人教育,在他看来,纪律和服从,是军人的天职。眼前这群人,简直就是一群穿着军装的土匪。
“你们……”
“我们怎么了?”王大炮向前一步,几乎是把脸贴在了周浩的脸上。他比周浩高了半个头,常年征战带来的煞气,像一座山一样压了过去,“小子,我告诉你。老子端着枪,在黑土地上跟小鬼子拼命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美国人的课堂上,学怎么用刀叉吃牛排呢!”
“你这身皮,这把枪,都是老子们拿命换来的!现在你想跟老子讲纪律?”王大炮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周浩那张英俊却苍白的脸,“你,配吗?”
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周浩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你想造反吗?”
他身后的美械营士兵,也“哗啦”一声,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王大炮等人。
气氛一下子紧张到极点。
王大炮这边的老兵,也不是善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也从身后抽出了自己那些老掉牙的汉阳造和中正式。
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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