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的电台,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滴滴”声。
与刚才那些短促的暗号不同,这次是标准的明码电报。
负责接收的报务员脸色一变,迅速记录,然后把译好的电文,双手递给了王悦桐。
“师长,昆明,侍从室急电。”
王悦桐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电文的那一刻,缓缓消失了。
指挥所里刚刚升腾起的热烈气氛,也随之骤然冷却。
“娘的,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王悦桐把那张电报纸揉成一团,低声咒骂了一句。
“怎么了?”李岚忍不住问道。
“好事。”王悦桐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讥讽,“重庆那位,听说咱们打了胜仗,心疼我们这些海外孤忠,特意派了‘慰问团’来送温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领队的,是军政部何部长的外甥,刘承志,刘特派员。”
第二天中午,三辆擦得锃亮的雪佛兰轿车,在几辆卡车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驶进了神之泪山谷。
山谷里,没有想象中的夹道欢迎,没有彩旗,甚至没有一个出来迎接的军官。
只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烤肉焦香、汗臭和劣质酒精的味道。
道路两旁,一群群光着膀子,浑身刺青的士兵,正围着几个巨大的篝火,狂欢。
他们把整只的野猪和山羊架在火上烤,烤得滋滋冒油。
大桶的,不知道用什么酿造的土酒,被他们用头盔当碗,大口地灌着。
还有的,正在荣誉角斗场上,进行着最原始的摔跤。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周围的士兵疯狂地叫好、下注,呼喊声震天动地。
这哪里是国军的模范之师?
这分明就是一个土匪窝!一个山大王的寨子!
头车里,穿着一身笔挺德式军服,戴着白手套的刘承志特派员,好看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旁边的副官,脸色发白,低声说道:“特派员,这……这个王悦桐,也太不像话了!简直目无军纪,目无党国!”
刘承志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窗外那些狂野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士兵,看着他们手里崭新的美式步枪,和他从未见过的冲锋枪。
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忌惮。
车队在指挥所前停下。
王悦桐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军装,扣子只扣了一半,嘴里叼着根草根,正靠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哎呦!刘特派员!可把您给盼来了!”
王悦桐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一把抓住刘承志戴着白手套的手,用力地摇晃着,那热情劲儿,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兄弟们在缅甸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想委员长,夜夜盼中央啊!您一来,我们这腰杆子,一下子就硬了!”
刘承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抽出手,看着自己那双被捏得有些变形的白手套,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王师长客气了。你部在缅北痛击日寇,扬我国威,委员长和何部长都非常嘉许。此次派我前来,就是为了犒劳三军,聊表党国寸心。”
他一挥手,身后的卡车帆布被掀开。
第一辆车,装满了成箱的法币,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第二辆车,是各色绫罗绸缎,在阳光下闪着华丽的光。
第三辆车上,站着十几个年轻的女孩。
她们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学生装,梳着麻花辫,一个个都低着头,神情怯生生的。
但王悦桐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女孩,虽然都低着头,但她们的站姿,她们手指的姿势,都透着一股经过严格训练的痕迹。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女孩,她的脖颈线条,紧绷得像一根随时准备弹出的弓弦。
军统,或者中统的特务。
王悦桐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几步冲到那几辆卡车前,先是夸张地捧起一把法币,放在鼻子下深深地闻了一口。
“香!真香!还是家里的钱闻着舒坦!”
他又抓起一匹丝绸,在自己粗糙的脸上蹭了蹭。
“滑!真滑!比小鬼子的膏药旗滑多了!”
最后,他走到那群“女学生”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放肆的眼光,让那些受过训练的女特务,都感到一阵不适。
“水灵!真水灵!”王悦桐一拍大腿,回头冲着刘承志,竖起了大拇指,“刘特派员,你真是我的知己!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懂我!我正愁我这山沟里阴阳失调,你就给我送来了及时雨啊!”
他这番粗鄙不堪的表演,让刘承志的随从们,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刘承志却笑了。
他就怕王悦桐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枭雄。
只要有欲望,只要贪财好色,那就好办。
“王师长喜欢就好。”刘承志慢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王悦桐的肩膀,压低了嗓门,“这些,都是些开胃小菜。何部长说了,只要王师长肯为党国效力,以后,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