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像是被十万斤的撼神锤正面砸中灵台，又像是被塞进老君那八卦炉里用三昧真火煅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每一寸神识都在尖叫、哀嚎。
云砚睁开眼，视线花了三息才聚焦。
入目不是预想中琉璃铺地、金玉为梁的飞升接引仙台，更没有缭绕的祥云与仙乐。头顶是低矮、泛黄、甚至有些地方起了霉斑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劣质消毒水和隔壁油烟机反味的气息。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粗糙硬挺的布料，像是凡间最普通的……床单？
记忆最后停留在那扇光华万丈、由纯粹先天清气构筑的南天门前。她，云砚，历经九千八百劫，终成末法时代后修真界万年来唯一成功飞升的正牌神仙，手持新鲜出炉、尚带余温的神格玉牒，正准备踏入梦寐以求的仙界，开启喝茶看报、与天地同寿的神生。
然后呢？
然后那扇据说自开天辟地以来就矗立不倒的南天门，在她眼前，像个劣质的幻术泡泡，“噗”一声，碎了。
碎片后面，不是仙境，而是一片……工地？
几个穿着奇怪短打服饰、身上毫无灵压波动的“凡人”，驾着嗡嗡作响、喷吐黑烟的钢铁怪物（后来她知道那叫挖掘机），正对着断壁残垣指指点点。一个脑门锃亮、腆着肚子的胖老头，穿着紧绷绷的、绣着歪歪扭扭“仙界拆迁办”字样的马甲，手里拿着一卷写满红字的帛书（后来她知道那叫文件），面无表情地对她宣布：
“仙界总体规划，九重天区域全面升级改造，原有神职岗位大幅削减。新飞升人员，神格暂予保留，但需下界历练，自谋生路，积攒功德，等待后续通知。喏，这是你的启动资金和身份文书，拿好。”
一个轻飘飘的、印着“天地银行”字样和奇怪老头头像的纸片（后来她知道那叫钞票，面额一百），以及几张硬邦邦的卡片、一本薄册子，被塞进了她手里。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裹挟着她，穿过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空间乱流，再醒来，就是这里了。
“……”
云砚躺在硬板床上，望着天花板的霉斑，足足一刻钟。
飞升了，但没完全飞。
神仙身份，下岗待遇。
她缓慢地坐起身，骨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这具由飞升时天地法则重塑的仙躯倒是完好无损，神力……嗯，还在，只是被一层坚固到令人发指的天地枷锁死死封住，能动用的，大概相当于炼气期三四层的水准，搬砖都嫌效率低。
她拿起枕边那本册子——《下界再就业神仙生存指南（人间界修订版）》。
翻开第一页：“亲爱的同僚，恭喜您踏上全新的征程！人间界灵气稀薄，规则迥异，请尽快适应……”
第二页：“生存第一要务：获取本界法定货币。推荐职业：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快递员……门槛低，上手快，收入稳定。”
第三页：“重要提醒：务必遵守《下界神仙行为规范守则》，不得在凡人面前随意展露神通，不得干扰本界正常社会发展秩序，违者扣除功德，严重者吊销神格。”
最后附着一张纸条，是那个拆迁办胖老头龙飞凤舞的追加备注：“小云啊，别灰心！人间也挺好，混个社保，熬到退休，回来照样算你工龄！——太白金星（留）”
云砚捏着册子，指尖微微发白。
良久，她吐出一口浊气。
认命吧。
总不能现在就杀回南天门，跟那几台挖掘机讲道理。
她清点了一下“启动资金”：一百元现金，一张身份证（照片是她飞升前懵懂状态下拍的，眼神茫然，倒是仙气十足），一张奇怪的、印着“山海速递”logo和“临时工：云砚”字样的工牌，还有一部沉甸甸、黑乎乎的方块，叫“手机”。
按照《指南》的傻瓜教程，她笨拙地开机，点开一个黄色图标的应用“山海速递”。
“叮！您有新的派单信息，请及时处理！”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骤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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