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在夜色中行驶，轮胎压过路面，发出单调的沙沙声。陈晓坐在后斗，心神不宁，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便利店前那一幕——林小雨苍白的脸，黯淡的红绳，还有那两个西装男人冰冷的眼神。规则之书里关于“契约”、“因果”、“束缚”的篇章不受控制地在他意识中翻涌。
他忍不住又开口，声音在风里有些发飘：“前辈，那个契约反噬……会怎么样？”
云砚扶着车把，目视前方，城市的灯火在她眼中拉成流动的光带。“轻则气运衰败，百病缠身。重则……”她顿了顿，语气没什么变化，“魂飞魄散，真灵不存。”
陈晓倒吸一口凉气，攥紧了拳头。“归一阁他们……”
“他们要么想在她被反噬吞噬前，剥离那份契约本源，炼成某种一次性法器或丹药。要么，想用她做饵，钓出契约另一端可能尚未彻底消散的守护灵残骸，加以控制。”云砚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快递配送流程，“无论哪种，她都活不了。”
陈晓沉默了，一种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知道前辈怕麻烦，也知道自己能力低微。可一想到那个女孩可能面临的结局，他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
就在这时，云砚突然减速，将三轮车靠边停下。这里是一段相对僻静的老街，两旁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自助银行亮着惨白的光。
她没下车，只是侧头看向路边阴影处。
“出来。”
阴影里，空气一阵扭曲，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长袍、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老头，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有些尴尬地显出身形。他身上的气息很古怪，混杂着微弱的香火味和一股……类似机房尘埃的气息。
“嘿嘿……巡……云专员，好巧啊。”老头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陈晓身上瞟。
云砚看着他，没说话。
老头被她看得发毛，赶紧解释道：“小老儿是这片区新上任的‘数字土地’……兼管部分城隍网络数据接口维护。刚在后台……呃，巡检时，看到您这边有点……嗯，异常数据流波动，就过来看看，纯属路过，路过！”
陈晓听得云里雾里，数字土地？城隍网络数据接口？
云砚的目光依旧平静：“说事。”
老头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是这样……那个叫林小雨的女娃，她家祖上那份‘守护灵契约’，当年是在我们城隍庙备过案的，属于‘善契’。只是年代久远，系统几经升级，数据有点丢失……最近，契约濒临终结的预警才重新弹出来。”
他偷偷看了看云砚的脸色，继续道：“按规矩，这种善契终结，应有地府接引，安排一个相对平和的来世作为补偿。但……但如今下面也乱得很，排队系统卡死，这补偿流程根本走不通。那女娃眼看就要被反噬吞了……”
“所以？”云砚挑眉。
老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和无奈：“小老儿人微言轻，上报了几次都没回应。正好……正好看到您和这位小哥……这位小先生，”他赶紧对陈晓也拱了拱手，“似乎与那女娃有点因果牵扯。就想着……能不能请您二位，看在同道份上，稍微……照拂一二？至少，别让她落到‘归一阁’那帮疯狗手里糟蹋了……”
他说着，从皱巴巴的袍袖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巧的、像是U盘却又刻满了符文的物事，双手捧着递过来：“这是那契约在庙里备份的原始数据碎片，还有小老儿能调取的、关于归一阁最近在附近活动的一些监控日志……或许……或许能有点用？”
陈晓看着那枚小小的“数据碎片”，又看看一脸恳求的老土地，最后看向云砚。
云砚没接那U盘，只是淡淡地看着老土地：“你知道规矩。”
老土地身子一抖，连忙道：“知道！知道！绝不敢让您白忙活！只要那女娃能平安渡过此劫，小老儿……小老儿愿意奉上三百……不，五百功德点！直接划到您……呃，您指定的账户！”他似乎想起云砚只收现金，连忙补充，“或者折算成等额的……香火钱？虽然现在香火钱也贬值得厉害……”
云砚沉默着，手指在车把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老街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隐隐车声。
陈晓屏住了呼吸。他看着云砚平静的侧脸，又想起林小雨那双茫然无助的眼睛。
几秒钟后，云砚停止了敲击。
她伸出手，拿过了那枚符文U盘，看也没看，随手塞进了工装上衣口袋。
“地址发我平台。”她说完，拧动了电门。
三轮车再次发出嗡鸣，驶离了路边。
老土地如释重负，对着车尾灯连连作揖：“多谢专员！地址马上发！功德点也立刻准备！”
陈晓坐在后斗，看着云砚的背影，心情复杂。前辈……这是接下了？为了功德点？还是……
他不敢问。
云砚的目光扫过后视镜，看着那老土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也看着更远处，那几个如同幽灵般、始终缀在后面的灰色轿车。
麻烦。
而且，这次是带着“官方背书”和“报酬”的麻烦。
她轻轻啧了一声。
车速，却悄然加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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