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之间”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玉质的平台散发着温润光泽,玄玑道人布下的清静道韵与云砚设下的混沌假象结界交织成一片无形屏障,将内部微澜与外界彻底隔绝。数十名实验体少年少女如同精致的瓷偶,静卧其中,唯有胸口微不可查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陈晓盘膝坐在那个被他格外留意的少年——根据维生舱残存编号信息,他们称他为“林幽”——的身旁。连日来,除了日常修行和协助墨衡分析数据,他将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这里。不同于玄玑道人从宏观道韵入手进行安抚疏导,陈晓尝试的是一条更为直接、也更为冒险的路径:以自身为桥,引导界域之契碎片的气息,去主动接触林幽体内那沉寂而扭曲的“模拟源质”残留。
起初数日,除了第一次那微乎其微的波动,再无任何反应。林幽体内的力量如同死寂的深潭,对碎片的气息既无排斥,也无共鸣。但陈晓没有放弃,他的耐心在一次次废墟历练和生死搏杀中早已磨砺得远超常人。他调整着碎片气息的频率、强度、渗透方式,如同最细致的调音师,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唯一的“和弦”。
终于,在第七日的深夜(“星枢”内部虽无日夜,但众人仍保持习惯),转机悄然出现。
陈晓正将一缕极其精纯、近乎本源的碎片规则波动,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林幽的眉心。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冲击或净化,仅仅是让这股代表着“平衡”与“古老契约”的力量,静静地在林幽近乎枯萎的意识海外围流淌、浸润。
忽然,林幽体内那一直沉寂的幽蓝色残留,仿佛被这持续的、温和的同源高位阶力量所唤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应激的波动,更像是一种……确认与呼应。
紧接着,陈晓感到自己与碎片之间的深层联系,被轻轻触动。一段破碎、模糊、充满巨大痛苦与混乱的记忆画面,如同被打碎的镜片,强行挤入了他的感知:
冰冷的实验台,刺眼的无影灯,针管刺入脊髓的剧痛。
无数扭曲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符文被强行烙印在灵魂深处。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融合它……成为神……超越凡人……”
然后是撕裂般的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异化,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沉沦……
最后的画面,是一双隔着观察窗的、冰冷而充满算计的眼睛,以及一个模糊的代号——“共鸣率最优体”。
画面戛然而止。陈晓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从那种感同身受的剧痛与绝望中挣脱出来。而林幽,依旧昏迷,但眼睑下的眼球转动变得更加明显,一滴晶莹的泪水,竟从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他……他有意识残留!他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陈晓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震撼。
一直在一旁静坐护法的玄玑道人骤然睁开双眼,拂尘一挥,一道更为柔和的清辉笼罩住林幽。“善哉,此子灵识未泯,竟在如此酷烈改造下仍保有一丝清明,心性之坚,实属罕见。”
他仔细探查,片刻后缓缓道:“你所感应到的,应是其灵魂深处最强烈的记忆烙印。那‘模拟源质’虽扭曲,但其根源毕竟窃取自界域之契的同源规则,与你的碎片存在本质联系。你的碎片力量,如同钥匙,无意间打开了他被痛苦封锁的记忆闸门的一丝缝隙。”
“这意味着,我们有办法与他沟通?甚至……唤醒他?”陈晓眼中燃起希望。
“沟通或许可行,但唤醒须慎之又慎。”玄玑道人神色严肃,“他体内力量极不稳定,强行唤醒,可能导致其意识与扭曲力量彻底结合,加速失控。当务之急,是稳固其魂,安抚其魄。你可继续以此法,以碎片气息为引,传递平和、稳定之意,助他固守本心,对抗体内扭曲。”
顿了顿,道人补充道:“此外,他记忆中的‘共鸣率最优体’代号,与墨衡所推测的‘群体共鸣’机制颇为吻合。此子,或许正是归一阁那个疯狂计划中,最为关键的‘枢纽’或‘放大器’。他身上隐藏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陈晓重重点头,看向林幽的目光更加复杂。这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拯救的无辜受害者,更可能是一个掌握着重要情报,且自身就是巨大谜团的关键人物。
就在这时,墨衡略显急促的通讯请求直接接入陈晓和玄玑的意识:“玄玑前辈,陈晓,请立刻来主控室!有紧急情况!”
主控室内,星光穹顶下的光幕以前所未有的密度闪烁着各种数据和警报信息。云砚、流光已然在场,气氛凝重。
“发生了什么?”陈晓步入室内,立刻感受到那股紧绷的氛围。
“观测者议会启动了‘深度扫描协议-β’。”墨衡手指快速滑动,调出一幅复杂的多维星图,图中无数细密的、几乎覆盖整个星球表面积的探测波纹正在缓缓扫过,“这是一种比‘天眼’系统更底层、也更耗能的扫描方式,它并非直接探测高能规则反应,而是监测基础规则层面的‘异常扰动’和‘信息冗余’。简单说,它在检查这个世界的‘规则底账’有没有被不该存在的东西‘污染’或‘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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