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夹缝的航程依旧充满光怪陆离的不确定性,但“星枢”的航行明显变得艰难而缓慢。舰体表面多处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弧光,那是强行驱动“星瀚”主炮与进行紧急跃迁后留下的严重过载创伤。内部,维持基本生命循环与核心防御的能量被压缩到了极限,大部分非关键区域陷入了昏暗与寂静。
主控室内,星光穹顶的光芒黯淡了大半,只有少数几块光幕还在勉强工作。墨衡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手指在简化了许多的控制界面上飞速操作,竭力稳定着“星枢”最基础的规则框架,引导它沿着两块碎片共鸣产生的、指向某个“相对稳定区域”的微弱牵引力前进。
云砚盘膝坐在主控台旁,双目微闭,周身混沌之气内敛,正在全力调息,恢复着连续激战和引导“星瀚”一击带来的巨大消耗。玄玑道人则坐镇“沉眠之间”,持续以清静道韵安抚着那些实验体少年,尤其是林幽,其眉心的光点在获得新碎片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需要格外关注。
陈晓被安置在紧邻主控室的恢复静室中。他依旧昏迷,但脸色比起最初已好了许多,呼吸平稳。两块界域之契碎片——旧的贴于胸前,新的被云砚暂时封存后放置在他身侧——都散发着温润而同步的微光,仿佛在自发地进行着某种缓慢的共鸣与能量交换,滋养着他受损严重的灵魂与规则模型。
“能量储备仅剩13%,核心铭文稳定度71%,且仍在缓慢下降。”墨衡低声汇报着,“我们必须在完全失去动力前,找到一个可以临时停靠、汲取能量或进行基本修复的‘锚地’。碎片指引的方向……似乎有类似的地方,但信息非常模糊。”
云砚缓缓睁开眼,眸中依旧带着疲惫,但神光已恢复了几分锐利:“只要不是坟场那种死地或观测者的哨站就行。我们的第一要务是让陈晓苏醒,并初步融合两块碎片的力量。否则,即使找到锚地,我们也无力应对可能的风险。”
时间在沉默而紧张的航行中流逝。每一秒,“星枢”的能量储备都在下降,舰体的震颤也似乎更加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永恒的、变幻莫测的维度乱流色彩,忽然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逐渐向一种暗紫色过渡,并且隐隐有极其细微的、仿佛花香般的规则信息残留飘来。
“检测到前方维度结构趋向稳定单一化,规则背景呈现‘梦境’与‘记忆’复合特性……能量辐射温和,未发现明显敌意或高威胁反应。”墨衡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我们可能……找到了。”
“星枢”如同耗尽最后力气的旅人,挣扎着冲出了维度夹缝的最后一道乱流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并非物质宇宙,也不是纯粹的规则虚空,而是一片无比广袤的、漂浮在柔和暗紫色天幕下的花海。
无边无际的、形似彼岸花(曼珠沙华)的奇异植物生长在这里。它们的“花瓣”并非实体,而是由流转的暗紫色与银白色光晕构成,如同半透明的琉璃,随着某种无声的韵律轻轻摇曳。花海之中,流淌着一条条蜿蜒的、由更明亮星辉汇聚而成的“溪流”,散发出宁静、安详,又带着一丝淡淡哀伤与怀念的规则气息。远处,可以看见一些同样由光芒构成的、造型奇诡而优美的残破建筑虚影,如同沉入花海的古老梦境。
“这里是……‘记忆彼岸’?还是某个强大存在陨落后,其精神与规则场域衍化出的‘心象风景’?”玄玑道人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带着惊疑不定。
“不管是什么,这里的规则相对温和,能量场稳定,且……似乎对灵魂伤势有天然的滋养效果。”云砚感知着外界,“就在这里暂时停靠。墨衡,寻找能量最平缓的区域降落。流光,尝试解析此地的规则构成,寻找可能的能量补充方式或潜在危险。”
“星枢”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降落在花海之中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舰体接触“地面”(实质是高度凝聚的规则能量场)时,那些光晕构成的彼岸花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并未被压坏,反而轻柔地托住了舰体。
几乎在停稳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透过舰体缓缓渗入。这力量并不强大,却如春风化雨,悄然抚慰着灵魂的疲惫与创伤。连昏迷中的陈晓,眉头都似乎舒展了一些。
“安全确认。外部环境稳定,规则场具有高度自我修复与平复特性,暂无发现主动攻击倾向。”墨衡终于松了口气,“‘星枢’可以进入最低功耗的深度修复模式了。预计完全修复核心铭文需要较长时间,但维持基本功能和人员恢复的能源,或许可以尝试从这些‘花’与‘溪流’中缓慢汲取。”
危机暂时解除,久违的喘息之机到来。
恢复静室内,陈晓的意识在花海环境的滋养与两块碎片持续共鸣的牵引下,终于从深沉的黑暗中缓缓上浮。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前所未有的饱满与沉重。饱满,源于两块碎片持续的共鸣与反哺,让他的规则本源在创伤中反而得到了某种淬炼与拓展;沉重,则是因为新碎片中蕴含的那股苍凉“守望”意志,如同无形的冠冕与枷锁,悄然加诸于他的灵魂之上,让他对“责任”与“平衡”有了更直接、更沉甸甸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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