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回来后,陈月仪便知,这场戏还需唱得更足一些。
太后的敲打是一个信号,她必须做出反应,而且这反应必须恰到好处,既要符合“贤妃”的规范,又要进一步牢牢抓住皇帝的心。
她算准了沈彦之下朝的时辰,特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天水碧软罗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脸上未施脂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一副神思不属、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彦之一进长春宫,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心中一紧,连忙快步上前:“仪儿,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还是谁又给你气受了?”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是否又有不开眼的拿新人之事来刺她。
陈月仪仿佛这才惊觉他的到来,慌忙起身欲行礼,却被沈彦之紧紧扶住手臂。
“臣妾无事。”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陛下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政务都处理完了吗?”她试图转移话题,眼神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注视。
沈彦之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她的异常。他扶着她在窗边坐下,自己则蹲在她面前,执起她微凉的手,仰头逼视着她的眼睛:“告诉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模样,分明就是有事瞒着朕!”
陈月仪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睫毛颤了颤,眼中迅速积聚起水汽,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她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轻声道:“真的没什么……只是今日……今日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对臣妾说了许多话……”
听到“太后”二字,沈彦之的心猛地一沉。太后平日深居简出,突然召见仪儿……他立刻有了不妙的预感。
“母后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
陈月仪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像耳语,却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挣扎:“太后娘娘……教诲臣妾,要谨守本分,要……要识大体,要懂得劝谏陛下……雨露均沾,以后宫和睦、皇嗣繁茂为重……还说……还说陛下恩宠太过,于臣妾并非福事,易招致非议,也让陛下为难……”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那强忍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砸在沈彦之的手背上,也砸在他的心上。
沈彦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果然!母后竟然真的去敲打仪儿了!还是用这种“贤良淑德”的大道理来逼迫她!
他简直能想象出仪儿在太后面前是如何的惶恐无助,又是如何被迫接受这些她根本不愿接受的话!她那么爱他,依赖他,听到要让她“劝”他去别人那里,她该有多伤心!
“岂有此理!”沈彦之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猛地站起身,“母后她……朕这就去慈宁宫!”
“陛下不要!”
陈月仪却慌忙拉住他的衣袖,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急切地摇头,“陛下万万不可!太后娘娘是一片苦心,她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后宫安稳,臣妾……臣妾明白的!”
她说着“明白”,眼泪却流得更凶,那双向来含情妩媚的凤眼此刻红肿着,里面盛满了痛苦和不舍,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懂事。
“太后娘娘说的都对……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太过眷恋陛下,独占君恩,才引得六宫不宁,让陛下背负压力,如今连太后娘娘都为此操心……是臣妾的错……”她开始自责,语气卑微又伤心。
“胡说!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沈彦之心疼得无以复加,重新蹲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是朕要宠你,是朕离不开你!与你有何相干?母后她……她是不了解情况!”
陈月仪依偎在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抬起泪眼,痴痴地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动作充满了眷恋和不舍,声音破碎而绝望:
“陛下……臣妾知道……知道不该如此自私……臣妾这就……这就劝陛下……陛下以后……多去去看看皇后娘娘,去看看新入宫的妹妹们吧……韩贵人沉稳,白答应……白答应她虽然……但她年纪小,陛下多教导她便好……还有……”
她每说一个名字,就像是有一把刀在割自己的心,眼泪流得更急,语气中的痛苦和挣扎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完成一项极其残忍的任务。
“别说了!朕不去!朕哪儿也不去!”
沈彦之听不下去了,猛地打断她,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朕只要你!朕只要你一个就够了!什么雨露均沾,什么后宫和睦!朕若是连自己心上之人都护不住,还当什么皇帝!”
他看到她那副“被迫”将他推给别人的痛苦模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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