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福斯的喧嚣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马车在一条仅能容一辆车通过的林间小道上颠簸前行。这与其说是一条路,不如说是一条被无数伐木工和马车碾压出来的泥沟。
林远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手里捧着一个铜制的保温杯,杯子里是汉斯准备的热红茶。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
这是一片与圣彼得堡截然不同的天地。
如果说圣彼得堡是人工雕琢的、充满了阴谋与奢华的石头森林,那么这里就是纯粹的、充满了野性与生命力的绿色海洋。
参天的云杉和松树遮天蔽日,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斜斜地射在铺满了松针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脂香、潮湿的泥土味,以及一种独属于北方的、清冽的寒意。
“少爷,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汉斯抱着一个大大的皮箱,被颠得七荤八素,脸色有些发白,“这路也太难走了,比去高加索的路还糟。”
“汉斯,这已经算是一条‘好路’了。”坐在对面的施密特插话道。这位德国机械师此刻正兴奋地摆弄着他那堆测量仪器——经纬仪、水准仪、卷尺,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在真正的原始森林里,根本没有路。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路修进去!”
施密特现在是主角最忠实的信徒。自从见识了蒸汽锯木机的成功,他对林远提出的“铁路计划”深信不疑,甚至比林远本人还要急切。
“修路?”汉斯苦着脸,“我看我们还没修好路,就得先被这林子里的熊给吃了。”
“熊?”施密特不屑地哼了一声,“熊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带着足够的炸药,什么野兽敢靠近?”
林远听着两人的斗嘴,微微一笑,没有插话。
他正在看着手里的一份地图。这是一份非常简陋的军用地图,由老伯爵提供,上面标注了萨洛林场的大致范围和几条主要的河流。
但这张地图对于修铁路来说,精度远远不够。
铁路是一种精密的工业产物,它对坡度、弯道半径、地基承载力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而这些,都需要他们亲自去勘探,去测量。
“停车。”林远突然说道。
马车缓缓停下。
林远跳下马车,走到路边的一处高地上。
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的小河在森林中静静流淌,河对岸,是连绵不绝的、起伏的丘陵。那些丘陵上,覆盖着厚厚的森林,像是一块巨大的、深绿色的绒毯。
这就是萨洛林场。
也是他计划中,第一条铁路的起点。
“施密特,”林远指着那条小河,“如果我们要把木材运出去,这条河是天然的运输通道。但是,水运受季节限制,冬天结冰,夏天水浅。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条河的旁边,修一条铁路。”
施密特也下了车,架起了他的经纬仪,开始观察地形。
“这里的地势起伏很大,”施密特皱着眉头说道,“而且,你看那边。”他指着远处一片颜色较深的区域,“那片地势低洼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沼泽。铁路最怕过沼泽,地基不稳,枕木会下沉。”
“我知道。”林远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架桥,或者填土。这会增加成本,但这是必须的。”
他指着远处的丘陵:“但是,只要我们翻过那座山,就是一条通往赫尔辛福斯的捷径。这能节省至少三分之一的运输时间。”
施密特看着林远,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他发现,这位年轻的伯爵,不仅懂机器,懂商业,甚至对工程规划也有着惊人的直觉。
“伯爵先生,您真是个天才。”施密特由衷地说道。
林远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心里想的是:“我不是天才,我只是知道,在几十年后,这条线路上会有一条真正的铁路,连接着芬兰的森林与海洋。”
勘探工作比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队伍在森林里行进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们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暴雨,遭遇了成群的蚊虫,甚至还远远地看到了一头在林间觅食的驼鹿。
施密特和他的助手们每天都要进行繁琐的测量工作:测高程、测坡度、计算土方量。每一个数据都要精确记录,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工程预算和施工难度。
林远并没有袖手旁观。他亲自参与了路线的选定,利用自己有限的工程知识,提出了“之”字形爬坡的方案,以解决陡坡的难题。
然而,最大的麻烦并不是自然环境,而是人。
第四天下午,当队伍来到一个名叫“黑松镇”的小村落时,他们遇到了麻烦。
黑松镇是萨洛林场边缘的一个小定居点,住着几十户靠给林场主砍树、运木为生的伐木工。
当林远一行人亮明身份,表示要在这里建立一个“铁路中转站”时,整个村庄都轰动了。
村民们聚集在村口,手持斧头、猎枪,面色不善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看起来像是村长的老人走上前来,用芬兰语大声喊道:“你们不能在这里修路!这里是森林之神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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