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亮堂堂的。
张念娣眨眨眼，心底一阵酸楚，她低着头，脚步更快了几分，像是在逃。
可她的耳边，依旧回荡着那句稚嫩的童声：
“给妹妹做小发夹！”
苏小四他们这头，刚买到二十个闪亮亮铁片小夹子的苏小四他们，兴奋得跟捧着宝贝似的。
“走走走，快回去，给小柒戴上看看！”
“我先拿，我先拿！”
几个小子你抢我夺，几乎是把夹子当糖豆分，生怕落在自己手里的少了半个似的。
最后分完，一个个揣在兜里，像护着命根子似的，呼啦啦朝苏家院子跑。
“走走走！快回去，大哥他们还等着呢！”
三个小子一路小跑。
“等二哥做出好看的发夹，她戴出去一定漂亮！”
“那当然！这是我们亲手买的！”
跑过小道时，正好从张念娣身边蹦跳着掠过。
张念娣本来就慢吞吞往家走，，眼睛却忍不住追着他们看。
三个小家伙笑得灿烂，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少年们的五官洋溢着幸福与得意。
他们完全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有个同龄的小女孩，也刚攥着糖走过。
她的糖不属于自己，她的笑容也不敢轻易露出来。
同样是孩子，她们的世界，却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地上有东西反着光。
张念娣蹲下去，小心翼翼捡起来，竟是一枚粉色的小发夹，夹子上还漆着光亮的漆，边角滑润，像是新买的。
她一下就认出来了。
这应该是刚才苏小四他们买的那些小夹子中的一个。
她愣愣望着手里的发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弧面。
这东西，干干净净，小巧好看。
她从来没戴过这么新的东西，但是每天她都用掉了齿的梳子将头发梳直，努力维持着体面。
刘晓翠有的时候嫌她碍眼，就揪着张念娣的头发往后一扯。
张念娣的心扑通扑通跳，她抬起头，张望前方，想要喊住苏小四他们，把夹子还回去。
可惜苏小四他们跑得飞快，连人影都没了，只剩下一路尘土。
她咬着唇，低头再看一眼手里的发夹。
那小小的东西在阳光下亮晶晶，仿佛在勾着她的心。
“要不要追上去，还给他们呢？”
她攥紧手里的发夹，嘴唇动了动，却没勇气。
脚步才刚刚挪动，突然，一道尖利的嗓音从远处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死丫头！买个糖磨磨蹭蹭的，不会是偷懒去了吧？还是偷吃了糖？！”
是阿妈。
刘晓翠。
张念娣猛地一个激灵，背脊一下子绷直，连呼吸都乱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小发夹，慌乱地左顾右盼，然后飞快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那一瞬，她的心跳得飞快，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可她知道，要是让刘晓翠看见她手里多出个夹子，哪怕她解释是捡的，恐怕也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说她“偷来的”，说她“不安分”。
张念娣低头，心里慌慌的，却还是压着声音小声说：“我没有偷，这是我捡的。”
说完，她就紧紧捂着口袋，像护住什么秘密似的，低头往家跑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只是个普通的铁夹子，可握在手里，就好像是属于她的秘密宝物。
张念娣心底甚至有点期待，等回家没人看见的时候，把它悄悄夹到自己头发上，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可她也清楚，这样的念头要是被人知道，她会被骂得更惨。
于是，张念娣只能把那点小小的欢喜深深压在心底。
另一边，苏小四他们几人正蹦哒着往家里跑，他们再次路过张玲干活的那处田边时，她正弯腰在地里忙活。
张玲抬眼一看，就见几个小崽子呼啦啦从田边掠过，护着兜不知道塞了啥。
张玲扯着嗓门喊：“哎！赶紧回家，要不然小心你阿爹他们收拾你们！”
几个小子一听这话，心头一紧，脚下却没停，反倒跑得更快。
苏小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他急忙回头，眼神和苏小五、苏小六飞快交换了一个慌张的眼色，心里咚咚直跳。
苏小四边跑边嚷：“不是偷偷跑的！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张玲想起先前他们说的组织，皱着眉问：“你们说的是什么组织啊？”
苏小五气喘吁吁地大喊：“是苏逸他们组织的！”
“对对对，大哥批准的！”苏小六也跟着胡诌。
苏小四他们一路跑得飞快，耳朵里偏偏还残留着张玲的声音。
“嘿！几个小崽子，连大哥都不叫一声，就敢直呼名字！忒没大没小的！”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摇着头继续低下身，忙起手里的农活。
几个小子却装作完全没听见，越跑越快，像是屁股后面有人追一样，呼啦啦冲回了苏家院子。
院子那头，几个小子已经风风火火冲回家。
“哥！我们把夹子带回来啦！”苏小四第一个举着夹子冲到桌子前，像是献宝似的。
“二哥快看，二十个呢！”苏小五也凑上来，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
“我们可小心着呢，一路护着！”苏小六补充，挺胸抬头，活像立了大功的模样。
苏老二正在屋里磨贝壳，听见动静赶紧抬头，见那几个小子一脸兴奋，忍不住笑了，眼里尽是宠溺。
“好，好，谢谢小四、小五、小六啦。”
一句话顿时把几个小崽子哄得心花怒放。
苏小五更是得意得不行，立刻把自己手里的小夹子举高高：“看！这是我带回来的！”
可话音未落，他低头一数，顿时傻眼了：“咦？怎么少了一个？”
几个哥哥一愣。
“什么少一个？”苏小四赶紧凑过来，眼睛瞪圆。
“真少了一个！”苏小五急得声音都拔高了，脸上一下子写满了懊恼。
他小手捧着那几个小夹子，眼神慌慌的，他越说越懊恼：“完了完了！一定是我跑太快的时候掉了！我怎么这么马虎呀！”
苏老二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没事，小五，一个小夹子而已，丢了就丢了，不碍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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