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这样......”
陈离断发现自己的确是找不到反驳的角度。
他已经看出了这鬼新娘的不同，此前他碰见的鬼压根是无法沟通的，也只会重复刻板行为。
而眼前这个，不仅似乎具备交流的能力，行动上也并不是单纯的在进行某种重复，就好像除了外表上的区别以及不说话，说是对方是个人也不为过。
“我向你道歉。”深吸一口气，陈离断忽然说道。
“哦？”徐应潮不解。
“或者我应该说，我向你和你的妻子道歉，为我刚刚的冒犯。”
陈离断郑重的解释道，并无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徐应潮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微微一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饶有趣味的问了一句：“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陈离断想了想：“......要说为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你们之间真的存在情感，那么，它一定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要坚固。”
这是实话，连生死都无法割断的情感，又怎么会脆弱，想清楚这一点后，他既理解，也尊重。
而这话也让徐应潮露出了笑容，这次不是那标志性的眯眯眼笑，而是一种更像是发自内心的、不自觉的笑。
“哈哈，我喜欢你。”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忽然说。
“？”陈离断眉头一皱，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跑。
徐应潮连忙招手，笑着解释：“别误会，我有妻子，我说的是...喜欢你这个人，我们交个朋友？”
陈离断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眼，对方和他其实年龄相仿，性格上似乎也没太大毛病，除了不久前满脸笑意的杀了人这点......虽然现在已经明白是这鬼新娘动的手，但一定也是他应允的意思。
哪怕是在学校，他都未必会跟这种笑面虎似的人交朋友，大概会担心什么时候就被背刺。
更不用说这里可不是，以他如今的处境而言，接触到的人越少越好，连余元卜他们几个对他而言都是未知的风险，不能再多了。
所以，
“不必了吧......”陈离断最终找了个理由：“这是我第一次来柳村，我只是为了打听一些消息，达到目的后我应该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你想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没必要交这个朋友？”徐应潮笑着问，随后自己接话道：“不，我们还会见面的，还有很多机会。”
陈离断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不自觉的往不安的方向想，一边胡乱应道一边朝着门外离开：“那就这样吧。”
“那我们...下次见，离断。”
徐应潮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随手拿着什么一抛：“接着。”
陈离断伸手接过被丢来的玉牌，也来不及想着差点忘了这东西，匆匆逃离了这间小屋。
他走后，徐应潮盯着门口的方向许久，不可思议的笑道：“......他刚刚居然和我们道歉了？他可真有意思，对吧？”
一旁，盖着红盖头的嫁衣女鬼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紧了他的脖颈。
呼——
一阵轻风从屋外拂进，将那金织玉绣的盖头微微掀开一角，露出小半张惨白面孔，如血般鲜红的双唇之上，正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与此同时显现出来的，还有徐应潮身后被某种巨力生生揉碎了骨头的尸体，团成一团堆积在后方，被鬼新娘的存在所屏蔽遮挡了现象与气味。
那些都是进了屋内之后没能通过「筛查」的修士，外面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从别的门离开了，可其实进去之后才知道，里边根本没有第二扇门。
片刻，徐应潮愉快的声音从屋内传到外边。
“下一个。”
陈离断离开了小屋，顶着诸多古怪的目光前去和已经等着他们的余元卜和周流两人汇合。
“陈兄弟，你终于出来了，怎么你...进去了这么久？”周流有些担心又有些奇怪道。
“是啊，好像这么多人里，就你进去的最久，我们还以为你没过呢，都准备去后门找你了。”余元卜也道。
“没事......就是，交了个朋友。”
“哟，跟那眼镜小哥？可以啊，离断，小爷作为社交的天花板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给做到了？”
“......别提了。”陈离断不想多说，催促着众人道：“走吧，咱们先进鬼市。”
“等等，沈兄弟还没来呢。”
陈离断这才注意到沈祸还没来，他是排在自己后面的。
只是同样奇怪的是，足足几分钟后，沈祸才从小屋内出现，虽然时间没有陈离断待的长，但也比一般的流程要更久。
“嚯，沈面瘫你别告诉我你也交上朋友了？那小爷我可真要对你改观了！”
面对余元卜的惊掉下巴，沈祸依然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紧紧把玉牌握在手中，走向鬼市大门。
陈离断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转而叫上了两人：“走吧，人齐了。”
当来到鬼市大门前，几人依次把手中玉牌放入了门口的石狮子口中，随后随着屏障所打开的缺口走了进去。
走进的刹那，虽然这里同样遍布着柳村标志性的青灯青砖，但给人的氛围却截然不同，光线更加晦暗，入目所见一切都笼罩着一层青灰色，道路两侧都是修士搭起的小摊，没有一个人吆喝，但驻足停留的人依然很多。
陈离断随意的瞥了一眼，便似乎有些明白这里为什么叫鬼市了，这地方的氛围，再加上这么多既不发出声音也看不清脸的人影在其中，可不就像鬼一样。
几人一边顺着人流往深处走，一边观察起这些小摊究竟在卖什么。
碗碟，花瓶，陶俑，短刀，竹简......陈离断越看下去，越发现这里简直像一个古玩市场，卖的都是一些老物件。
他原以为这由修士进行买卖的鬼市之中会卖什么更加特别的东西，但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他还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光景，直到他忽然联想到了一个名字。
——蒙尘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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